结果还真叫楚韵说中了,傅家人从小到老被关了几天,小吏小官据说都要掉不少脑袋,可傅家幼子女眷第四天就让放出来了

搞不好最后只是贬官,连流放的机会都很小。贬官的意思就是还要再用你,不消四五年,说不得傅家人就能再起复将功补过了。

楚韵听说后鼻子险没气歪,为此很不服气。

陕西蝗灾时,就是因为傅家这样的老爷,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不过好笑的是那些人许多最后都被饿死了。

轮到傅家,这么便宜他们真是没天理啊!

杜容和是个青年人,也有血性,早起当差前还在家悄悄同楚韵讨论过有没有办法治这些人。

楚韵想了半天还真想起来一个,道:“要是她们一家人悄悄地想往外跑就好了。三十个人以上一起出动往外跑,清律就得问斩了。”

杜容和笑道:“傅家人自己做官,还能不知道这个?”

而且别人不知道他知道。大人物对跟傅家来往的官员盯得很紧,尤其是他,干脆就是人大人物的耳目,别说跑出去忽悠人,就是瞒点儿什么被翻出来也没啥好果子吃。

两人八卦一回,知道这事儿难成,也就完了。

何妈看楚韵有些伤心,想起她老家的事儿,也怪难受的,想了半天拉着人去杜太太耳房对着神像念了半天经,说要把这些人都超度了。

任楚韵身如健牛,一下午也跪得奄奄一息。

她不信神佛,却真盼着傅家这些发人命财的人都化作尘埃,所以生平第一次。念得格外虔诚。

何妈当然是不肯念经的,把人带过去她就找左邻右舍的婆子打牌去了。

楚韵念了一下午,出来时腰酸背痛,嘴里还哼着通天大道。

正哼得起劲,一个穿素比甲的老妈子溜到她跟前叫了声:“三奶奶。”

楚韵被唬得一跳,捂着胸口问:“巧妈妈,怎么是你?”

巧妈妈叫巧红,是之前山东的事刚传出来,人价贱了,闵氏买回来的。

杜太太骨嘟着嘴说大儿媳不孝顺云云,巧红就叫闵氏叉给她了。

巧红刚满四十岁,手巧会梳头,常给杜太太母女盘头。

清初旗女的盘头很别致,有点明女遗风,衬得人十分精致,为此巧红很得杜太太喜爱。

喜鹊为这个不高兴好几次,来找何妈说了几回,楚韵也知道这事了。

巧红时常去三房给杜容和梳头,对楚韵也是熟的,她提一个梅花食盒儿,里头捡了几样亲自做的小菜,笑:“不知道奶奶有没有事让我跑跑腿。”

楚韵以为这妈妈儿是个爱说闲话的,立马就同意了。

杜家院子就这么大,把这些老妈子关在里头,一天不知道要出多少事。

前阵子杜太太说杜大爷失心疯,找了萨满进来跳灾,杜太太把全家都关了几天,说是萨满说人老往外走要把福跑掉。

杜家又不是那等深宅大院,重重院门重重景,人一辈子不出去都能过得有滋有味的。

好多人险些被关疯,连根鸡毛都能打起来。

楚韵亲眼看着何妈路过正院时,张妈妈和刘妈妈玉体横陈地躺在葡萄架下,手挽手睡得鼾声如雷。

何妈没热闹就想折腾出热闹凑,路过把人张妈妈的小被子全盖到刘妈妈身上去了。

下午两个妈妈儿在葡萄架子下打得你死我活,她在那里当理中客叉着腰劝架,活生生哄得两个婆子一人饶了她一个大肉烧饼,说谢谢何妈主持公道。

简直没天理了!

楚韵从那天起就知道,人不能在家里待太久,所以,有人求到她这里想偷懒,能放的她都会放出去。

魏佳氏和闵氏都差不多,几乎每天都会让这些人轮流出去放会儿风。

这么下来杜家清静不少,杜太太也没反对。

楚韵吩咐:“那你替我捡两个蔡妈妈蒸烧卖,她要是说收你六文钱,你不要信,迈腿儿说不要了,她能五文两个买给你。”

巧红听得怔怔的,觉得这个三奶奶不像个奶奶,一文钱的事都要计较,她以前的主家,打赏人都是挑小银豆子。

不过银豆子金豆子不如自己一家子,巧红叹一回,仍千恩万谢地走了。

何妈不知从哪里跳尸一样出来,瞅着巧红的背影说:“她也可怜呢。山东遭灾后一家子被分开卖了,她有个女儿叫素银,有个儿子叫金匠,都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为啥说巧红可怜,主要就是因为就算是奴隶制(楚韵心里)的清朝,人家也不许把一家子分开卖。

但主家真做了这事,做奴婢的也就只有像何妈这样骂一句丧尽天良罢了。

楚韵瞪着眼看着何妈,表情佩服极了,丫头婆子对家里有什么人,住在哪里都讳莫如深。

万一家里人被坏人抓住威胁她们怎么办?

她没想到何妈竟然连这个都能打听出来!

何妈是不小心偷听巧红说梦话知道的,她也怕人说她长舌妇,怕主家怀疑她不做事,急眼道:“鸡屎大个地方,有什么不能说的!”一抹油,溜了。

巧红走出去后在蔡妈妈处买了六个炸糖糕儿,挎着小包袱紧张地往傅家所在的胡同走。

她到了地方却没有去敲傅家门,而是停在一处卖炸果子的小铺门口,捡了一碗凉茶。

不多会儿,一个小丫头打傅家隔壁的朱举人宅跑出来,对着巧红叫了声:“娘,你怎么来这么早?”

巧红把凉茶推过去,道:“素银,我可知道怎么让傅家人不得好死啦。你不是说傅家女眷只是被关在宅子里么?你想个法子,悄悄的跟老不死的说,家里的姑娘都要让卖去勾栏里做官妓,让她们趁着天黑往外逃,记得要满三十个人啊。”

素银是个沉稳人,道:“那老太太能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