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西游记看过很多遍,倒是没注意这个,道:“土地给猴子磕过头,玉皇大帝被猴子吓得钻过桌子,地藏王求饶算什么?”

“嗯。”何妈也不觉得有什么,她都说唐三藏是哭包了,就是如来佛祖给猴子下跪她也觉得早该这样了!看一眼楚韵,道:“地藏王菩萨曾经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圣把冤魂超度了,他上哪成佛去,他的宏愿要自己做了才算,别人做了,那可是生死大仇。这么简单的事儿,谁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楚韵乐了,她是有原则,但不是真圣母啊,道:“你说,西游记是谁念给你听的,我还能不知道?”

何妈看她听话懂事,总算放了心,不知怎么,她总怀疑楚韵一路上看见耗子要救,看见猫要救,看见男盗女娼要管,看见鸡鸣狗盗也要管。

楚韵想说,自己完全不是这样的人。世上的事儿哪管得来,她只管得了自己和身边人。

她只是出于好奇,观察了一下各个地方的做法,基本上当地父母官都很不理解,跟杜容和说:“人家漂洋过海,好好的,传就传呗,好端端的打人家干什么呢?留着他们乡里还能多吃两个红鸡蛋。”

李二眨眼提了个主意,道:“给当地寺庙道观再写封信过去,父母官不干,他们愿意干啊,还不费国库米粮。”

杜容和便打听出的恶僧恶道在哪儿,直接把信送过去,果然,这些人就开始卷起来了,都加大了鸡蛋米面的发放力度,洋人为了抢人头,只能花更多钱在当地买粮食买鸡蛋发下去,这么一来当地经济都被盘过了,父母官之前是有一点不愿意,这么一来就有想成为保护伞的意思。

最后教堂是被武僧武道带着信徒给砸掉的,传教士的钱花光了,没鸡蛋发了。

砸教堂的场面很少有不流血的时候,楚韵、杜容和、李二三人很少去围观现场,何妈和柯老丫去看了不少回,听说中途还有死过人的时候,柯老丫人都杀过不怕凶残的场面,何妈没见过啊,地龙翻身死的人和打群架活生生被打死的人不一样。

何妈回回都被吓得被柯老丫扶着回来,但换了下一个地方,她还是要去看。

楚韵深觉,何妈这凑热闹的劲儿,要是拿去绣花做饭读书准能名满天下。

何妈也不是白去的,她除了凑热闹,还想捡便宜,那些洋人是客,老百姓打也只能把他们打跑,下死手的都是和尚道士。不管人死了还是跑了,总之教堂人去楼空,她就拉着柯老丫给楚韵翻东西。

何妈道:“她喜欢折腾花草,又馋洋人的种子许久,眼巴巴找了一年也没找着什么番茄辣椒,我想着外头买多贵,咱们在洋人家里找找,说不得能不花钱呢?”

柯老丫背着手点头,也愿意陪她找。

这么走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快到丰年乡了,路上已经处处是面香,属于京城的繁华也渐渐褪去。

楚韵在车上看着外边,有的路她自己能认出来了,当时离开丰年乡,她沿路做了记忆练习,听说只要把脑子想象成大屋子,分门别类把想要记住的东西放进去,事后回想起来便易如反掌。

她沿路看了很多场景,做了很多练习,最后的效果是没有效果。

但有些特别风景楚韵记下来了,所以能大概判断自己走到了哪里。

何妈从小布口袋里掏出一个软荷包递给楚韵,道:“小韵,你看看,是你说的‘茄椒’吗?”

楚韵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番茄和辣椒,她打开荷包把东西倒在桌子上,里边都是五花八本的种子,何妈不识字,这些都是她在教堂自己找的,以及问洋人要的。

一中一西,女人和男人,汉语和英语,何妈要克服多少问题,才能弄回这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这也不亚于九九八十一难了。

“这么多种子,肯定有,谢谢妈妈。”楚韵珍惜地把种子收起来,她也不知道里边有没有辣椒有没有番茄,但不管种出来的是什么,她都决定,之后它们就叫茄椒了。

何妈对楚韵这么好,李二看了就笑:“你们家妈妈儿也太会惯孩子,楚二都多大了,还哄孩子似的。”太肉麻!

但到了丰年乡,李二也没这话了,丰年乡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蝗灾才过去四年,今年赋税也重,好多地都一片荒芜,许多人都衣不蔽体在田里找老鼠吃。

丰年乡有楚韵送回来的粮种和钱财帮助,日子过得要好一些,够人不死。

九月,秋高气爽,胡里正这时正带着一家老小在篱笆扎的院子里捣梨子,灾年过去,山上的野梨又结了不少,他打算再摘一些兑在水里给村民分一分,沾个甜味儿。

胡狸娘毛手毛脚跑进来说:“阿公,韵姐儿回来了。”

第155章 连土都要

胡狸娘是楚韵在乡下的玩伴,说是玩伴不如说是楚韵作为穿过来的大姐姐,一直在帮着胡家看孩子。

胡里正呢,看楚韵和老太太两人可怜,于是经常在家里团个锅巴让她端回去,一日三餐,有了这个打尖儿,便也饿不着了。

楚韵要上京嫁人,胡狸娘是最反对的,她舍不得楚韵走,在家抱着胡里正大腿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最后是被亲娘步大娘灌了碗醪糟水醉睡了,为了这个胡狸娘在村里嚎了几天几夜,所以小姑娘正值青春年华,却没有婆家登门了。

大家说:“小狸花还是孩子呢,哭得那样儿,黄皮子似的,可怕得嘞,谁敢讨回来?”

胡里正愁得胡子乱翘动,也想,要是楚韵和楚家老太太在就好了,楚老太太说读书可以明理,可惜祖孙两人都走了,胡狸日渐野性大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看到她出嫁了……

乍一听楚韵回来,胡里正和步大娘都又惊又喜,虽然京里富裕,出去的人几乎都不会再回来,但楚韵一直是特别的小孩呀。

自从春天收到楚韵托人带过来的粮食和肉,他们就有预感了,但也没想到人会回来得这么快。

步大娘擦擦手掏出钥匙去开楚家大门。

楚韵不在,楚家老宅都是他们在打理。

杜容和在路上也在观察丰年乡,丰年乡在关中,村民住的不是窑洞,是青瓦灰墙的小砖房,次一点的人家住茅草棚、吊脚楼、泥房,要在他娘眼里,这等地方自然是连猪圈都不如,但杜容和一路上走过很多乡村,比较起来,丰年乡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坏的,乡里离长青镇很近,行人虽然穿得灰扑扑的,但看着精神都还不错。

他是包衣旗人出身,出门在外还是有几分心得。

李二就不一样了,他一直在文人堆里打转,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一下地就踩到了牛粪。

路边等着驴子马拉屎的小孩子可惜地啊了一声,李二少爷也短促地叫了一声,他长这么大脚上还从来没沾过粪便,但二十多年间养成的习惯最后让他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楚韵道:“难怪你发财呢,这职业操守,牛马来了都得掉头走。”

李二浑身僵硬得都不敢动,杜容和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道:“该,让你孔雀开屏,让你花枝招展,让你西子捧心……”

李家仆想要跑过去给少爷脱鞋,跑得更快的是三娘。

三娘耳朵和尾巴都甩起来了,看起来跟瞅见牛粪跟人看见炸鸡翅差不多。

杜容和看苗头不对,立刻疾言厉色叫住三娘:“你是我的狗了,你看着牛粪就要在心里想,这是大米饭这是大米饭,看见大米饭时就反过来,想这是米共田这是米共田,知道吗?”

三娘作为一只狗,也有狗的尊严在,狗就是喜欢吃米共田,谁反对谁就是敌人。楚韵给她做了牵引绳,杜容和经常遛,这会儿手上也拿着。

三娘就跟杜容和拔河不走了,还抬起一只爪爪低吼,楚韵估计,杜容和要是强行抱她走,她就要一爪子按在牛粪上,七步外狗爪快,即使奶狗一只,它也是有可能踩中的呀。

李二维持着抬起一只脚的姿势,手搭在杜容和肩膀上不敢动,杜容和往后退了半步,做了个后仰拉绳的姿势,也不敢动。三娘的爪子也悬在半空中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