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为爹四处采访名人雅士请人为爹做诗并不少见,就像唐玄宗为杨玉环求李白做诗一样。有权有势的,眼高于顶的读书人都不一定能答应,所以要凑成一本书真不容易,除非这儿子本来就是这个名流圈的人。
李二果然很高兴,他脑子里一片浆糊,嘴里已经说道:“大孝子当如是!”
做书怎么也要半年一年起,这东西也不是关着门就能写起来的,总得在外采风吧?最好是游学,一路游山玩水一路宣传某地有个某某要给他爹写书了,这么玩一圈儿,爹还没出书,也小小扬名了。
这下杜容和出门就算师出有名了。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孩子要给爹写书,爹拦着不让,可真是千古奇闻。
杜老爷想说儿子儿媳不孝,旁人都不会听!出书立传传了都!李纯佑越想越乐,还问了两遍:“这是谁的主意?”
杜容和笑:“术业有专攻,你说呢?”
李纯佑笑了,道:“没想到你小子肚子里坏水也这么多。”
他可太了解了,杜老爷一张嘴哪打得过那些舞文弄墨的,那些人一个就闹得叽叽喳喳一群鸭子似的!
杜容和:“你答应帮我吗?那些人我见不着,只能托你了。”
“有什么不成?我为的不就是今天吗?你们成功了对我也好。”李二满口答应,立马就拉着人跑出去见这个秀才那个举人,很快就有不少人愿意帮杜容和。
大家都愿意帮一帮孝子,再说,杜家那个稻子,他们家里陆陆续续都买了一些,种出来都发了点财。
“这可得费不少钱,你有吗?做书总不能做两本就完了,至少得印个千册,做得漂漂亮亮的放到书店去卖才好。”李二心里还别扭着,送他走时就问:“要不要我给你写序?书虽然是给你爹做的,可编书人写的是你的名儿,总不能丢了自己的脸吧?”
当然,主要是有他的名字更容易卖得掉,他写序不收钱,后边给他做诗的儒林中人多半也要“以诚相交”,一毛不收了。
干文职的嘛,只要捧一捧,很容易就从廉价变成免费。
“我如今就是城狐社鼠,专门给小韵一个人做事,能省则省。”杜容和巴不得他来写,以前这些人也没少看不起他,说他坏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答应了,又把楚韵的信给李二道:“这信她都没让我看,你看了得跟我说,来前我跟她说了写书的事,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问你要不要给你爹也写一本。我觉得也是,你在京里留着干什么?你真想过这种日子?”
李二不是想过,但问题是他没爹啊,他真爹娘早就没了,养父养母跟他也不亲,他愿意做这个孝子,别人就能半途给他拦下来。
要怎么办呢?
第151章 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李佑纯知道楚韵素来有急智,还以为她特意差人送了个锦囊妙计出来,于是直接在门上就打开了信,看完了,李佑纯跟杜容和轻轻鞠了一躬,道:“回家你替我谢谢她。”
杜容和受了点惊吓,张嘴想问究竟写了啥,但李二正来气,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带着万年不变的笑脸直接转身回去了。
杜容和二丈摸不着头脑,回去路上就忍不住想里边究竟写了什么。
要说情书吧,他断断不能信,二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是干文活儿的,小鸡崽子一个,有什么能比得上他?
心里实在好奇,回了家,杜容和转悠半天问楚韵:“你给他写了什么?怎么不跟我说说呢。”
楚韵真没写什么,道:“让他别忘了把钱给我带上,咱们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再过几月都得秋收了,在他那还放许多种子,万一他想跟着咱们逃跑,咱们准没事,你有大爹旨意,万一他失败死了呢?钱咋收回来?到时候去李家要,多不好意思。”
杜容和服气了,想说难怪李二脸色看起来像死了爹,估计李大公子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质疑过钱的事儿。
楚韵一个乡下人进城,心中对狡猾奸诈的城里人自然有诸多不信,尤其在银子上,素来信奉落袋为安,所以是真担心,尤其这节骨眼儿,看他不说话,人便急了,问:“难不成。他竟是不愿意提前给?”
杜容和解释:“不是,我是在想,你怎么没给他出点儿主意,难道你就不担心他?”
她当然担心了,那么大一笔钱,搁谁心里不烧得慌啊?要说操心李佑纯这个人,那就不了。
李佑纯跟李心草不一样,他是个干了什么坏事儿都能好好过下去的人,比如现在他觉得自己告了杜容和的密不好意思,人家也没多伤心,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他只是不见杜容和而已。
楚韵道:“他以文忘忧久了,只要咱们走得快,他照样能远远的在黄米胡同外做他的公子哥儿,把咱们当成过客。”
而且她深深觉得以自己和小荷的手段,搞不好在李二那边只有帮倒忙的份儿,人家什么段位,差几步就是天子近臣了好吗!
李佑纯真想出办法来了,他没亲爹但有大爹。
文治武功,大爹都想要,武功正在努力,文治尚需发威,他不才小李区区李某人,愿意为马前卒,游历名山大川寻找古今图书,要是以后能把这些书分门别类做成像永乐大典那样的套书,也算他小李蹭了点儿龙德。
寻找图书是个苦差事。
要考据、要修复、要保留母本,最重要是要耐得住寂寞,做这种事几乎一生都与功名利禄无关了,甚至可能媳妇儿也讨不着。
这么痴的事很少有人干,但李佑纯想过了,他不讨厌做这个。
事虽辛苦,却是千古流芳的事,即使流不了千古,流个几十年总不成问题,最关键的是这活儿纯粹,他不想再过竖着耳朵听来听去的日子。
怕家里不同意,李佑纯跟李家仆分析:“老爹,咱们钱多得花不完,知道得太多,出不了旗过快活日子。不如跑得远远的,游山玩水自在逍遥。”
李家仆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说了句放屁,道:“半生挣扎,骨头都让人九蒸九晒,眼看着临门一脚,高官厚禄就在眼前,这会儿全不要了?出去能过啥好日子,我不想过好日子。”
他只想看着少爷好好过日子,他觉得能看到这个,自己就没白活。
李佑纯真觉着老爹呆了,他道:“老爹,我挣钱当官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来操这个心?我官儿再大,爹也是李老爷,老娘也做不了孺人,以后我端坐高堂,爹娘都在,荣耀都是他们的,你和老娘进门,难道不跪下来磕头?一辈子头没磕够怎地?”
李家仆想起这个也心酸,这这啊啊地愣了半天,一点儿话没憋出来,他想说自己磕一辈子头了,再磕头也没什么事,只要孩子好不就行了?可这话又不能说,李佑纯虽不是他和老妻生的,但是他和老妻养的啊,只不过这个儿子不能认,甚至连想一下都是逾越。
李佑纯也舍不得花花世界,但他都二十六了吧,人有几个二十六?许多同僚的孩子都要定亲了,他还是老光棍!再磨蹭下去仙慧孩子估计都要打酱油了。
李家仆虽然抢人媳妇、走路慢吞吞,但他是个传统的男人,心里觉得男人活着就该娶妻生子。李佑纯跟他说要龙气不沾了要出门讨口,他理解不了,但一说仙惠,李家仆恍然大悟,理解地表示:“想做就做吧,成家立业,也是时候了。”
李佑纯多少有些无语,仙惠姑娘虽是他心中明月,但他的这个决定依然是为自己做的,让老爹一说,显得他登徒子似的。
决定好以后,李佑纯就来信跟两人说了自己要放弃大好前途为老主子收集图书的事儿,而且约好了一起走的日期,就在半个月后。
楚韵仔细把信看了两遍,觉得李佑纯真是个干新闻的好苗子,成天就知道弄个大新闻。
小荷和她在这方面,拍马也赶不上,要在现代,高低也是个小国师,看看人这大清形象塑造得多好!
三个人约好后,杜容和彻底不用当差了,京里菩萨道士传教士听说后,立马在外支了几个义诊摊子,觉得自己是造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