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摸摸散了一地的头发,嗷一声,跳起来竖着戴了护甲的尖爪子直扑楚韵,道:“戴大花的乡巴佬!本姑娘跟你拼了!”

楚韵真如看见一只小僵尸直勾勾地跳过来,吓得一哆嗦,伸手拿起锄身,又嗖一声扔了了老远,这次插在三姑娘前边一寸的地上,三姑娘撞上棍子,从眉间到人中都红彤彤的一片。

楚宗保在旁边给她鼓掌,太牛了,他心有余悸道:“姑,以后我再也不跟你闹了。”

这两锄头,别说楚宗保,就是田氏腿肚子也软了,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哭哭啼啼地拉着三姑娘要回屋躲着。

郎氏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敌进她进,敌退她进,跟着就一路蹿到了田氏卧房,抓着人头发按在镜子跟前儿。

恶狠狠道:“我还以为亲家日子过得多穷,看了这满满的妆匣子方知是鬼话,珍珠项链儿、翡翠香球儿、蟹宝大对簪,一个两个哪个不是没百多两下不来的东西?还都是京里时兴的样儿?

你的嫁妆?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不是扒皮抽筋用前头儿女挣来的?两个姑娘两两双筷子,到年纪随便嫁出去便得了,能用你几个钱,没见过把好好的旗人姑娘嫁给商家短命鬼冲喜的,这个钱你收了,也不怕晚上大妞二妞的娘来问你!”

何妈跑过去把金银珠宝拿出来给大家看,这真真抵赖不得。其实大家早就知道何家人刻薄两个姑娘,只是人家家事不好多管,这是让杜家人闹出来,大家还是很乐意吃瓜的。

一群人便围着田氏。

一个太太黯然神伤,道:“以前念着何家家境不好,牌桌上我还让过两把,如今想来都是错付了,我借你的二两银子,你能还我吗?”

田氏哆嗦着把银子还给她,该太太后脚就放何妈手上道:“拿回去给两姑娘攒嫁妆吧。”

另一个太太看有此珠玉,咳嗽两声也道:“田氏,既然你是这么个冷心冷情的后娘,我这样的好人是绝不肯与你为伍的,以后咱们便恩断义绝!”

何妈看着恩断义绝都要还个东西啥的,灵机一动,割了块袖子在田氏手里。

诸位太太似乎被她点化,都想起来割袍断义这回事了,于是一个两个都开始割帕子、袍子,还有割汗巾子的。

田氏手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布料,气得嘴唇直抖,呜呜呜地想争辩,但她素来是小白花做派,实没见过这等阵仗,一时笨嘴拙舌竟没插上一句嘴。

还是包妈妈闪出去往左邻右舍请了人过来,郎氏瞅着怕人太多了惊动衙门,也怕带着一群娇滴滴的媳妇太太打输了,带着人又浩浩荡荡地往家钻,回家前还把自己以前送给田氏的添妆节礼都偷摸拿回去了。

杭不留行一路上忙得陀螺似的,一会儿给这个太太看心口疼,一会儿给那个丫头看跌打损伤,一场大战下来,他竟是全场最忙的那个,连带着楚宗保腿都跑细了一圈儿。

因杭不留行长得俊,回去时除了一兜子钱、抄了半截的书,还有脸上数不清的胭脂印。

擦了胭脂印后,他顶着这身衣裳,仍没敢回家,而是直接吩咐车夫去了王家,跟王舅舅道:“舅舅,我想在黄米胡同开个铺子,咱们以后吃饭也不愁了。”

王舅舅摇头道:“开不了,旗人有病吃老米,没病还吃老米,病死了便是老米吃得不够多,咱们把药铺开过去,准得喝西北风去。”

杭不留行斯斯文文地吃着蒸蛋羹,道:“不见得,今儿她们打起来,我赚的钱能吃三个月。”接着把事慢慢给舅舅说了。

王舅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结巴道:“你是说,你看见那些旗人贵妇撒泼打滚,互相扯头花骂街了?”

杭不留行有些尴尬,他也不想看见这些,道:“比狗咬狗都很,侄儿看见许多仆妇都流血了还不肯去外头叫大夫,说是找大夫丢人。”

王舅舅对这些达官贵人的脾性十分清楚,看了她们的丑事,不是好事,没见太医都是锯嘴的葫芦吗?

他放下饭边走到老桃树下边叹气。

老桃树枝叶繁茂,在春风之中抽出了许多嫩芽,王舅舅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用剪下来的芽种出桃子来,完全是旗人奶奶说的笑话,贵人怎么会知道米有多贵呢?

王舅舅嘀咕两句异想天开,心里也担心真被种出个啥,便亲自拿着剪刀挑了许多嫩出水的枝叶嫩芽,吩咐杭不留行道:“树和人一样,越小越不容易活,楚奶奶要你便把这些小芽给她送过去,当做看了场好戏的谢礼,看在这个礼的份儿上,以后他们家也不能多为难你。”

至于种不种得出来,王舅舅道:“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第112章 地位飞升

郎氏带着人过去把田氏上下一顿收拾的事传得飞快,她们一群女眷还在路上时,黄米胡同便开始商量着要摆个流水宴好歹积点儿德。

姚老爷刚迎了小妾进门,此刻春风得意,也漏了个脸儿说要送两只羊后腿,他乐呵呵道:“不多给这群娘们儿烧香,家里的德哪够这群大姑娘小媳妇造的。”

在杜家住了小一年的牛半疯跟着她女先生华姨娘在门口打听战火,听了悠悠道:“啥不够造的啊?姚老爹,你少出去买两个姑娘,就是咱胡同祖宗十八代积了大德。”

华姨娘差点笑出声,闻言拉着脸教训牛半疯道:“回去,我要让你把女训抄十遍!”

待荣姐儿回了屋,华姨娘便让大家以后叫她牛全疯。

至于惩罚,华姨娘掏了一角南瓜子限她一日内磕光。

荣姐儿在屋子里磕得上下牙打颤才把郎氏等人盼回来。

由于楚韵一战成名,郎氏对这儿媳妇大为改观,回屋都没让她走,拉着人便往杜老爷位置上呱唧一坐,顺了两大碗凉茶夸道:“这孩子嫁进来之后便随了我的机灵劲儿,看看那身手,隔着八丈远嗖一下射箭似的便把那丫头吓趴了。”

楚韵看郎氏这贪天功为己有的功力已至化境,只低眉浅笑不发一言。

没跟着去的魏佳氏和闵氏都听得魂飞天外,也对这小妯娌的战力指数有了新的认知,纷纷问她有没有受伤。

楚韵扬扬手道:“一点儿皮也没磕着,我在人群外丢的锄头,直接就把人拿住了。”

何妈在旁边助阵,道:“我们过去时姓田的还在屋子里听穆桂英挂帅,没想到刮来的是楚元帅,那一溜儿唱戏的,最后都给咱们鼓掌。”

魏佳氏素来好性,担忧道:“娘,他们以后会不会闹上门啊?”

郎氏兰花指一扬,道:“她敢!咱们家还有两个人证活着没死,这么大家丑,她要是想闹得满城皆知,尽管来撒野!”

总之,郎氏觉着,自己这一趟出门是大获全胜,下一回何家人登门就是赌咒发誓要把两个姑娘接回去了。

她搂着自己拿回来的珍贵旧物,心情颇好,晚间还大出血叫砍了两条肥羊腿自己在院子里烤着吃。

这时已不是买菜的时候,喜鹊听了便抄着钱往周围邻居家里去换,不多时在管黄米胡同水火的大头兵广录那里换了两条过来,等羊腿到了,郎太太溜溜达达地蹭到楚韵跟前说要把烤肉地儿挪到三房去。

郎太太:“你们那院子大,人多也不挤,再有你养的花儿朵儿的,端出来让咱们也瞧瞧,吃着也高兴。”

喜鹊在旁边道:“太太是嫌烤羊味儿太大,不乐意在自己院子里折腾。”

“死孩子光说瞎话。”一句话气得郎氏要跳起来打她,但脸上却微微红了一点。

能吃上郎氏的肉,楚韵已觉占了天大的便宜,笑道:“不过出一个地方,多大点事,娘和嫂子们不嫌我和三爷院子杂乱便尽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