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想,杜月多半是怕她被挑中当了宫女,郎氏在家就孤立无援了,所以想方设法缓和郎氏和儿媳们的关系。

杜容和听了后,道:“女儿家的心果真仔细,我和哥哥们都是想着,有我们在,必不让家里人委屈了娘。”

但人与人相处,不仅是物质上的事,还有心理上的事,哪个解决不好都要出事。

他接着问:“桃树的事有眉目了。”

楚韵赶紧问:“谁家有?”

杜容和笑:“杭家就有,也不知是你哥故意挑的杭家人,还是无巧不成书,真让他遇见了。”

杭家人的桃树据说是他们姻亲王家院子里长的,这个王家几代为医,在乡里也有些名声,家里这株桃树长了百多年,果子结得又大又香甜,王家人从来不卖,只愿意分给附近的乡亲和病人,周围许多人家都会在夏天去王家求桃子吃。

杜容和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出这一株,即使他们去要也没什么危险的宝树。

楚韵叹:“……难怪王家要把姑娘嫁到杭家去,我听我们家老太太说,杭家人跟楚家有旧,两家人以前都不出仕,杭家人后来想通了,人家举家上京考学,不到三十年就站稳了脚跟,后来我爹娘上京,也是杭家人接待的,我来之前就听说杭家出了几个进士,现在想是官都做大了。”

不然王家的桃树也不能安安稳稳地活这么久。

杜容和道:“你想问他们要分株,恐怕不容易。”

楚韵没想过这个,道:“春天果树要剪枝,结果时果子才长得好,我打算问他们要点儿剪下来的废枝,拿回来嫁接在我的杏子树上,这么长出来的桃子能比从前更好吃。”

杜容和没听说过把桃树种在杏子树上还能结桃子的事,他总觉得小韵发了癔症,但一想到稻子和向日葵,他又忍不住生出一点盲目的自信。

万一,这是真的呢?

他鼓励道:“……过两日,咱们去野牛沟时,问问杭家孩子,先打听下口风,万一人家连残枝败叶也不愿意送呢?”

楚韵应了,她听着王家像倔驴,直接要估计当真没门,先从孩子软化或许还能成。

两人说着话,仍不忘告诉郎氏找到了要桃的人家。郎氏这时已说上了瘾,瞎话一套一套的有些刹不住嘴了。

而且这话编来编去又不好套在丈夫身上,真真是骑虎难下!

最后,还是杜薇出了个主意,道:“直接栽何家兄弟身上得啦,他们两个债多了不愁,外边啥话都往他们身上丢,咱家丢两句过去,他们也找不出谁干的。”

何家兄弟锅从天上来,刚谈好的婚事又飞了,两人跺着脚骂:“谁啊!这么缺德!我们什么时候把家里丫头都睡大了肚子,又跟死爹抢过小娘,还让小娘生了孩子被赶去庄子上种地了?甚至,到了春天还没粮种,穷得去讨饭才被亲戚认出来。这门亲戚究竟是谁!敢不敢站出来跟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把事一五一十地说明白了?”

何显耀打听了好几圈,实在打听不出个一二三,编排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一年,两人少说已花柳病死了十回。有五次,不知事的远亲都上门吊唁了,这没头没脑的话真找不出谁干的。

而且,有了前科之鉴,饶是两人说破嘴皮也没人相信他们的清白。

媒婆还劝:“人家都说你们刻薄姑奶奶,要不,咱们把姑奶奶再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这个谣言不攻自破,之前传的瞎话,咱们也能说通通做不得数了。”

何家当然舍不得这笔钱。

嫁人需要一大笔嫁妆,以前他们是想让两个姑娘在家多干几年活再走,后来好容易找着个外地来的盐商子弟愿意自套腰包自办嫁妆,同意大姑娘带着妹妹嫁过去,结果盐商子弟是个病秧子,两姐妹过去不到三个月就守了寡。

二姑娘这回带着寡姐回来,想自己嫁出去再带着姐姐走,但何家早已无力发嫁,论到妹妹也一样,但光着身子出门,也不是他们家的做派。

何显耀心里想了又想,倒想起一个毒计。

他悄悄地想,女大不中留,这两个妹妹虽说和他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兄妹,但男人和女人天生不同,即使隔了肚皮,那也是隔了肚皮的兄弟比不隔肚皮的兄妹更亲。

以前何显耀还能留着两人吃口饭,现在何家眼看着不先把她们发嫁就找不着媳妇了,他就不想留着两姐妹了。

何家姐妹从亲爹娘死了后就很少出胡同,京外什么样更是没见过,要是把两人丢到城外,就是隔着家两条街,两个姑娘也未必找得回来。

何显耀这么想着,出门买了只烧鸡烧鹅、一大锅羊肉汤回来,一如往常把腿和翅膀和溜滑醇香的肉卷儿分给后娘和弟弟,招呼两个妹妹吃剩下来的肉。

这顿饭较往常丰盛,但何家吃饭素如此,只给何家姐妹吃剩下的,所以,两人虽感慨这顿饭好吃,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不知怎么,这饭一下肚子,人睡得就格外快。

天刚蒙蒙亮,何显耀就轻轻抱了两个妹妹在马车上,自己驾着车往郊外走。

差不多走了有两个多时辰,他才回身把仍在熟睡的两姐妹抱下来。

何显耀听说这片地以前叫大虫坡,坡上常有大虫在,吃个把人跟玩儿似的。

何家,嫁女儿的钱没有,发丧的钱还有些。

做完这些,何显耀就架着马车转身回去了,没想到半路上却遇见个熟人。

何显耀早就忘了这人是谁,但人家认识他啊。

郎氏的小侄儿郎助得了爹娘吩咐,在乡下守着奴才们种稻,但郎家是跟汉人做生意发家,并不是种地发家,所以他们家也不擅耕种,奴才们种了半天,缩手缩脚地过来跟郎助说:“少爷,咱们不如趁着春光尚好,把这些谷子串一串烤了吃,反正咱家也种不出个几|把|毛。”

郎助很无语,打算自己亲自去杜家问一问姑奶奶怎么办。

路上遇见何显耀穿着汉人衣裳,带着大斗笠,人不人鬼不鬼的往回走,郎助还想蹭下车,跟在后边连叫了几声。

何显耀以为是叫花子化斋来了,马鞭子扬得飞快,郎助不仅没蹭上车,还吃了一嘴的土。

郎助气得破口大骂,这何家兄弟,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何大带着姐妹隔三差五就往杜家跑,他过去送礼三回能遇见两回。

谁知道这家子当真白眼狼似的人物,家里略好些便翻脸不认人了,这么着急忙慌的,一准儿没憋好屁。

郎助转转眼珠子,慢慢起身往何显耀驾车的方向转回去。

他笑着想,或许这狗东西是上乡下看小娘和讨口的孩子去了。

他还以为,这瞎话是他们家姑奶奶瞎编的呐。

第109章 妹妹怕怕的

郎助看看天色,赶三赶四地按着车轱辘印往回走,等走到一处树林里,见着何大姑娘何二姑娘苍白着脸人事不知地躺在一颗老槐树底下,他怒从心头起,道:“这大畜牲,两个姑娘落你们家真倒了八辈子霉。”

往前十几年,郎助去杜家看郎氏,郎氏因丢了二姑娘,对机灵的何家姐妹便有些移情,回回他过去,总不忘提醒多带一份好吃的好穿的给这两姐妹,杜乐有的这两姐妹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