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还说甚么他跟他不一样,小娘子跟小娘子也有不一样的。当然不一样,自己又不是阿兄那个闷呆瓜,蒋金枝也不是李楠那个假正经的小娘子,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眼睛总是看着天的,仿佛多看他们一眼就是弄脏了一样。
蒋金枝可好玩了。
……
等小三再次见到蒋金枝的时候,两人都有点疑惑,不敢相认,毕竟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了。
小三抽苗儿了,人也开始注意形象了,倒是会捯饬自己了,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枚清俊的文雅的小书生。而蒋金枝这一年多,阿娘也不让她下地干活了,就怕晒黑了不好找婆家,倒是把一个跳脱的小娘子给捂成了外表安静的女郎。虽然没有如何的描眉傅粉,但是已经能明显的看出曲线的身姿,那是粗麻布都遮掩不住的娇羞。
蒋金枝在自家屋子后面的菜地里拿着瓜瓢子浇菜,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在说甚么,小三儿过来找蒋栋梁看到她那背影的时候还不敢确认,等听到她骂人的声音,倒是觉得特别的亲切了,“阿姐?”。
蒋金枝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经过,还叫她阿姐,一下子尴尬的愣住了,如果被阿娘知道她被人撞见可就糟糕了。等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半大小子,跟阿弟一样穿着书生袍子,样子挺熟悉的,想了想,不大确定的问,“许发?小三儿?”。
小三一听就知道没认错人,倒是没有想到一年多前还一起捣蛋的阿姐已经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当蒋金枝的目光射在小三的脸上时,小三也控制不住偷偷的看她几眼,脸上泛起红晕,倒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居然像小娘子一样腼腆,但是对于好久都见不到的蒋金枝,他心里不由得笼罩着一股喜悦,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了甚么。
当看到蒋金枝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小三儿觉得小时候的那个胆子贼大的阿姐没变,感觉又回来了,只不过小三儿不好意思一直的看着她,稍微的把视线转移到她拿着瓜瓢子的手上,“是我咧,我过来找栋梁,有些事儿跟他商量的。”,阿姐的手真白,又修长,不像阿娘那样因为经常干活,那手指头虽然也白,但是有点粗壮。(霍香梅:这儿子白养了,准是有了媳妇忘了阿娘的主儿……)
蒋金枝开始的时候是各种回避小三,主要是心里别扭。后来见小三真的不再找她了,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你不来找我是吧?那我也不找你。心里堵着一股气,可是她阿娘开始对她的掌厨、织功狠心的鞭笞,蒋金枝忙得昏头转向的,慢慢的那个玩得来的小伙伴也就消失在脑子里了,偶尔心里会闪过那么一个人,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一年多而已……
这会再看到小三,突然长成,怎么说呢,就是蛮能吸引小娘子心里扑通扑通的那个感觉,于是蒋金枝小娘子看了看,又看了看,终于脸上浮现红晕了,“那,那个,阿弟在屋子里,我帮你叫他。”。
小三连忙摆摆手,“不,不,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间屋子,我等会过去找他就是了。”,想了想,小三还是决定问了,“刚刚我看你似乎不大愉快的,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说吧,说吧,你赶紧说吧。
蒋金枝一瞬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憋得太久了,之前才会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的骂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尴尬了,一股脑的向小三倒苦水,“你不知道,我阿爹的那个阿娘,现在说甚么我花期已到能嫁人了,天天戳着阿爹要把我嫁出去,还要啥高纳币的。她以为她是甚么,我不过是顾着阿爹喊她一声阿婆罢了……”。
花期已到,能嫁人了?这几个字一下子轰进小三的脑子里,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之前玩了几年的小伙伴是个要嫁人的小娘子了,这对于小三的冲击是非常大的,慌乱的脱口而出,“要不,你嫁我吧!”。
“啊?”蒋金枝愣了一下,这怎么说到这了?这,这太让人意外了,小娘子有点害羞,气急败坏的道,“你胡说甚么!让人家听到咋办?”。
小三假装镇定的说,“你阿婆他们能给你挑甚么好人家,估计不是瘸的,就是鳏夫,你与其找一个这样的,还不认识的,不如找我。我家有恒产,阿爹阿娘你也是认识的,跟你阿爹阿娘的关系不错,也是好相处的。我家大兄他们你也是一起玩耍过的,小四还曾经是你同窗,那也不存在小叔子小姑刁难你的事儿。所以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
蒋金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小自己那么多的小郎居然能说出这些。其实小三也是有话学话的,他不过十三岁,再成熟也不到这个地步。那是许大郎家许香兰前些日子要说亲了,前来说亲的冰人给张菊花说了类似的话,被前去找二武的小三听到了,这会不就有样学样了呗。
想想小三儿说得挺对的,本来就不是同宗的,又不是同姓,那么就不存在同姓不婚的问题,他家人自己又是相识的,估计有啥问题也不会闹得太开,毕竟自家阿爹阿娘跟他们都是相识那么多年的了。
蒋金枝看见小三直愣愣的等她回复,自己居然还真的呆住的去思考可能性了。突然,蒋金枝小娘子的本能反应就是掩面而逃。
小三儿还在后面追,“你觉得我的建议怎样?”。
蒋金枝听见后面小三的脚步声,整张脸都羞窘了,朝屋子里的蒋栋梁大喊,“阿弟,许发找你……”。
蒋金枝阿娘听见她的喊声,从堂前出来,“不是说了不要高声喊话吗?你看看有哪个这个年龄的娘子像你这样的?”。
蒋金枝嘟囔了一句前面的那那谁不就是这样吗?可是面对着阿娘那双凶狠的凸眼,蒋金枝终是不敢大声说甚么了。
蒋船妇子看到右面跟着过来的小三儿,也不觉得在小三面前训自家娘子有甚么问题,继续唠唠叨叨的说着蒋金枝的不是。
倒是小三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就是熟人的不好之处,该避讳的时候不知道避讳。
蒋金枝觉得阿娘让她在小三面前难堪了,捂住脸不肯再听,懵头就往屋子里钻,任凭她阿娘在外面怎么说都不肯再出来。
小三礼貌的向蒋船妇子行礼问好,赶紧溜进蒋栋梁的屋子。天天对着这个年纪的妇子会让很多儿郎失去对小娘子的幻想的,没见蒋栋梁一直没有出来吗?
也不知道阿姐是否会认真思考她嫁给自己的这回事。小三在跟蒋栋梁讨论功课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走神,还发出呵呵的笑声,怪吓人的。至少让蒋栋梁都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胳膊了,这家伙干嘛了?
之后小三都没有跟蒋金枝提过这事儿,毕竟他还有三个月就要考秀才了。一直到了考完秀才,他才偷偷的回新村问蒋金枝怎么想的。
蒋金枝能怎么想,如果不是这三个月来家里的关注点都在阿弟蒋栋梁考秀才的事情上面,估计她都会被阿婆他们逼疯了。阿爹他们不是不知道阿婆不靠谱,他们对于阿婆提出的人选也不是说立马就同意,不存在怀疑的,可是对于一个已经十六岁还没定下婆家的娘子来说,这个年纪实在是大了,所以阿爹阿娘都着急得快没有理智了。
而她越是想那天小三提的建议,越是觉得真的不错。可是她是娘子啊,难道让她去跟阿娘说她想嫁给小三吗?估计不说外人,她阿娘都会喷她一脸唾液,这娘子怎么能如此的不矜持?
要怪只能怪小三,往人家娘子心里的湖面扔了一颗小石子,掀起几圈波澜后,又不见人影了。
蒋金枝不是不知道小三也在忙着考秀才的事,可是这理智上能理解,不代表感情上能接受。连续三个月没见人影,还以为那天他的话就是自己的一场幻觉了。就连秋收时,他阿爹被冤枉被打,他都没有回来,不得不说,蒋金枝小娘子心里抑郁了。
这事儿还真的不能怪小三。
138.中秀才许三盼县记
阿爹阿娘回新村秋收,把小三他们留在蔺县为了准备考秀才的事,那样小三就找不到理由回新村了。再加上,许三郎受伤的事,霍香梅并没有回家跟他们说,等秋收完再回蔺县的时候,许三郎早就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
等小三考完秀才考,借着问同窗考情的理由再次登上蒋家时,却是吃了蒋金枝的闭门羹。
小三一直在蒋家徘徊了很久,久到蒋栋梁都看出不对劲来了。小三干脆把事情告诉蒋栋梁,大概意思是你阿姐现在面临着被逼嫁的困境,我愿意舍身救她出狼窟。
听得蒋栋梁一脸黑线,别听小三那个一本正经的语气,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对自家阿姐起了色心。蒋栋梁哼了一声,“你别想占我阿姐的便宜,再说你比她小那么多,她怎么可能看上你?”。
小三不以为然,耍流氓道,“我阿娘可是说过女大三抱金砖的。”。那是小三故意试探霍香梅的,“阿娘你说有没有二郎会娶比他大三岁的娘子呢?”。
对于霍香梅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啊,别说大三岁,就是女的大男的十岁,只要两个人愿意,谁也管不着,所以霍香梅说,“这肯定有的啊!这又有甚么关系呢?”。
所以这会儿小三也不觉得有啥的,这个如果当做是拒绝的借口的话,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看着小三一脸无赖的样子,蒋栋梁鼻子都气歪了,“啊哈?就算是如此,又如何?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小三道,“若是好的,自然相待;不好,难道还得相待吗?等我考上秀才,自然会让我阿爹阿娘来提亲。现在我只不过是尊重阿姐,想问问你阿姐的意见罢了……”。
蒋栋梁翻了翻白眼,“这事儿哪有直接跟小娘子说的?你这样是无礼,是唐突,是痞子,是……”。
小三直接打断蒋栋梁的话,“你有完没完啊?怎么能对娘子如此不尊重呢?那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当然要问问她的意见和看法。”。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霍香梅做的孽,她虽然没有给孩子们说过要男女平等,但是她不由自主的阐述了,有甚么事不能家中男人一个人做主,最好还要问问自家婆娘的看法,多想想自家娃。所以,小三这些孩子长期在这样的熏陶下,慢慢的一些思想和观念也在潜移默化的变化中,不同于一般的家庭。
蒋栋梁毕竟是年轻人,尽管他觉得这样跟他所受的教育是不一样的,可是又说不出反驳小三的话,总觉得他似乎是有道理的,然而又说不出有甚么道理。最后他只能一个劲的说小三这是无礼的,强词夺理的。
小三见蒋家阿爹阿娘都不在家,想直接去蒋金枝的屋子外叫人,可是蒋栋梁死死的拦住他不让他去坏了阿姐的名声。最后还是小三妥协了,毕竟他是真心想娶蒋金枝的,并不想她因为如此名声受损,只是小三临走之前,让蒋栋梁好好跟蒋金枝说清楚他的意思,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