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高屋 冬嘉佳吴梦甜 3033 字 7个月前

“啊,对。”

“什么星座啊?”

“巨蟹。”

“诶,又是个巨蟹啊!”吴梦甜咯咯笑,拱了下琳琅的胳膊:“嘉佳他们也都是巨蟹呀!”这一句说完,她立即变了脸,目光更是黯淡,一副悲从中来,很伤心的模样,幽怨道:“你要是早一个多月来就好了,能赶上忌日……”

她仿佛马上就能哭出来了。

琳琅抽出了被她挽住的胳膊,看着手里的电筒。一道光一动不动地黏在地上。她说:“你们的房子,产权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根本没想过要占你们什么便宜。小进的爸爸胰腺癌晚期快死的时候,外婆拍了下那套房子,律师联系她要她回来办手续,她自己清醒的时候买好了机票,打点好了一切,后来又糊涂了,律师那边等不及,小进的爸爸本来把小进送去了他舅舅那里,但是小进离家出走了,一个小孩子从芝加哥去到西雅图,去找外婆,他不要和外婆分开,我没办法,只好带他,带着他们一起回来。”

“那时候签证管得很严的吧?”吴梦甜问道。

“我找人,托关系,联系这里的医院出了一张病危证明,我弄虚作假搞到的签证,你满意了吗?你还想知道什么?”琳琅的视线锁在了吴梦甜的身上,她手里的电筒摇晃了下,她便换了个手去握紧它。

一片光折了一半,裹在吴梦甜的腿上。她咬了下嘴唇,要说话,琳琅却抢了先:“我什么都告诉你了,这是我的全部真相,你会什么都告诉我吗?我知道第一把火是杨叔放的,第二把火呢,烧死人的那把火呢?那天晚上你找我们去客厅喝酒……又是一样的剧本,我早就该看出来了,为什么你们要做这样的事情?外婆只是想住在她以前住过的地方,只是想死之前都一直住在那里,她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她?你们要烧她的房子……为什么?我不明白。”

吴梦甜的眉毛一耸,指着她的鼻子就来气了:“你干吗啊!你乱喊什么呀,她不是你的外婆!你不要乱喊!”

李屿把琳琅拉到了身后,吴梦甜瞅着他,又去瞄琳琅,眼缝一眯,又赶紧睁大,完全是瞪着琳琅了,阴阳怪气地说:“哦,你当然不敢一个人过来咯,也当然不敢去上坟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做了什么亏心事?”琳琅走上前去质问她,“是你们放的火!你们才是做亏心事的人!”

吴梦甜辩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啊!我们有警察的结案记录的,有档案的!火是从一楼的小房间烧起来的!那间烧得最惨!就是从那里烧起来的!”她挺着胸膛,对着琳琅乱喷唾沫:“要不是因为要帮你进去拿东西!嘉佳会再进去吗??”

“他是为了帮小进拿东西!”

“你还要不要脸啊!你还把错推给小孩儿?小孩儿知道什么呀!再说了,小进非得要进去拿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管不住他!你……你没教好小孩!”吴梦甜指着琳琅的鼻子,火冒三丈,“小孩做了错事,就是家长的责任!就是家长的错!高瞻把他交给你照顾,你就是他妈!他不认你这个妈,你也是他妈!就是你这个妈当得不好!”

琳琅一吸气,气都提了上来,嘴唇颤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她看着吴梦甜,眼神愈发得复杂,她在她的眼睛里,在她的脸上寻觅着什么。她竟冷静了下来,咄咄逼人的目光也变得柔软。她像是在怜悯她。

“杀人凶手。”吴梦甜冷冷吐出这四个字。她显然不需要这样的怜悯。

李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慌里慌张地从背包里摸出了一个口罩,一边戴还在一边咳嗽,戴上了仍一直咳个不停。

吴梦甜捂住了口鼻,往上走了几步,和他们拉开了一米多的距离,左手摸着右手的手肘,嫌恶地侧过身回避地站着。李屿对她抱歉地笑了笑,又摸出一整包口罩,抽了一个给了琳琅,还往吴梦甜那边递。吴梦甜没接,琳琅戴上了口罩,扭头往下走。她不愿和这个吴梦甜多纠缠了。

李屿抽了只口罩,绑在了楼梯扶手上,最后看了一眼吴梦甜,跟着琳琅下楼了。

渐渐地,上下又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了,李屿摘下口罩,送出一大口气。他转头看了看琳琅,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琳琅还戴着口罩呢,蒙住了下半张脸,眼睛也没在看他。她低头看着路,一步一步走,不停,步速平稳。

李屿的喉咙有些痒,挠了挠,吞了口口水,重新戴好口罩,也只是默默地走楼梯。

走到一楼了,到了男宾和女宾的分界区前了,李屿说:“那……我走这里?”他照着男宾区。

琳琅便往女宾区去。李屿撩起男宾区的布帘,进了间更衣室,电筒一晃,照到好多面镜子,一下看到好多个自己,全都老老实实戴着口罩,穿着背心,背着背包,脸色惶然。

更衣室里凉凉的,李屿放下了背包,套上了帽衫,坐在了那些镜子前面。他检查起了GoPro里拍到的内容。

一开始,他没开声音,耐心地等了阵,没听到隔壁传来任何声响,他才开了声音。

便携式摄像机播放着他和琳琅上楼的画面,他们一直在走楼梯,他知道他们是在往上去,可是画面里却看不太出来,兴许是光太暗了,兴许是没有周围景物变化的对照。他们只是在喘着粗气,沉默地,拖着很沉重的步伐走着。

李屿点了根烟,按下快进,他们的步伐一下就快了,光线时常缺失,因此有时候看起来他们像在黑暗中飘浮。他拍到的几乎都是琳琅的背影和他自己的脚。

他继续快进。看到吴梦甜时,他按了暂停。他发现这个拦住他们去路的女人在镜头里看上去其实是那么得惊慌。他放大了她的脸,盯着看,很确定她确实紧张,害怕着什么,可点下重新播放,她动起来的时候又显得那么从容自然,说话时,目光里甚至流露出一种傲慢的优越感。只有在画面暂停时,她才显得慌张。

李屿关了机器,抽完手里的烟,他就走了出去。

从洗浴区出来又是个大堂,顶上挂下来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李屿打了个喷嚏,这里就他一个人。喷嚏的回音传播开来,他笑了笑,快步出了温泉酒店。这一出去他就看到了坐在外面一个喷泉池边上的琳琅。琳琅也看到了他,朝他挥了挥手,李屿说:“你还没走呢?”

两人又坐在一起聊了起来,甚至比先前坐得更近,聊得更热络。琳琅问他:“你车停在哪里啊?”

“就附近,芦苇荡边上。”

“哦……”

“你呢?”

“差不多也在那里。”琳琅把口罩套在手臂上,她自己瞥见了,说:“谢谢你啊刚才。”

“咳……”李屿笑着说,“我这人怕尴尬,就一直戴着一包口罩,这可是我最后的壁垒,很强的。”

琳琅弹了弹口罩上的皮筋,不得不承认:“是挺厉害的。”

“有了它,我们就能理直气壮地享受沉默和分歧了。”

琳琅莞尔,跷起了二郎腿,托腮,侧过了脸看他:“你都拍好了?”

“差不多了。”

“还来吗?”

李屿说:“有机会再来吧,我明早火车回北京。”他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路过徽安就很想来这里看看。”

“这里挺安静的。”

“就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就是,这里虽然被遗弃了,但是你看保护得还挺好吧?还真就这么保护了起来……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李屿说,“就好像……”他仰头看天,敞开了手脚坐着,“就好像人在有意地做一件毫无无意义的事情,我很钦佩这种认真,我觉得多数时候我们都想要一个结果,汲汲营营,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但是这种认真不一样。它是更高境界的东西,它是更接近生命本质的。”

琳琅弯腰,捧住脸看着前面:“或许有一天真的会重新开发?”

“我不觉得。”李屿一惊,“挺奇怪的,好像我之前在哪里也和人有过这样的对话。”

“Dejavu?”

李屿摇了摇头,灵光一闪,拿出手机问琳琅:“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什么关于过去,现在,未来的话,你还记得吗?”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