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笑一声,也不把话说完,那人却似乎理解了他的未尽之意。

游措打完电话回来,转而拿起了一边放在茶桌上的车钥匙,男人忙问:“去哪?”

游措言简意赅:“接人。”

男人便想着自己先练上一局,只是游措走到门口,又回头叫了声:“方祁。”

男人抬头看他:“怎么?”

游措:“你上回……是怎么求的婚?”

“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还想玩点浪漫的啊?”方祁闻言忍不住咧开嘴,“你跟他的关系,有到这份上么?”

游措:“……”

游措凉飕飕地说:“不用你操心。”

“行呗。”方祁瘪了瘪嘴,回想着说,“上回我和宜倩去海岛度假,晚上一起守在沙滩上等荧光海。”

“这玩意儿出不出现也看运气,但那天夜里我们等到了。求婚这事我本来也想搞个大点的仪式,把你们都叫过来,但那晚的氛围太好了,戒指正好揣在兜里,我实在是忍不住。”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我的经验对你又没什么参考价值,我和宜倩大学就在一起了,谈了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结婚也就早晚的事。你嘛哎。”

游措“砰”地甩上门走了,心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多时,他在邵钦呈经营的那家酒吧门口接到了江彻。

江彻今天穿了件纯黑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小臂,带了点垂坠感的下裤将他的身形衬得更修长了。挺严肃的黑色,又因为他解了两颗衣扣,领口敞着而显出点不羁感来。

游措看得移不开眼,又忍不住酸酸地想今晚这酒吧里的人是不是也都像他这么移不开眼。待江彻上了车,他问:“怎么来这了?”

“找小邵喝两杯。”江彻说,“你们玩的什么,桌球?”

“嗯,会玩么?”

“会一点。”

江彻玩过的东西不少,但因为时间有限,大多都浅尝辄止。他问游措:“你好像挺喜欢玩这个?”

“嗯,玩了挺多年。”游措点头,想了想又说,“玩得还可以。”

江彻笑着说:“噢,那我看看‘还可以’是什么样。”

游措闻言,不由得挺直了肩,有点紧张起来。

他们玩的地方是个圈子里朋友搞的桌球俱乐部,只接待特定人群,场地不小但来客不多。两人到场时,房间里其余人都看了过来,方祁先抬手和江彻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江彻也抬手示意,微笑说:“你好。”

他见过方祁几次,游措有时会约他到家里来。不过在场四五人,他也就对方祁稍微熟悉些。

他们占了三个球桌,原先正好一对一,有个是叫来的陪练。方祁递了个眼神,那个陪练便要主动下场,却听江彻说:“我先看你们打一局。”

“好。”游措挑了根白蜡木球杆,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对方祁说,“换个桌。”

方祁了然地挑了下眉:“行啊。”

两人换至更大些的斯诺克球桌,穿着工作服的陪练将六颗彩球和十五颗红球一一摆至台面,每颗球都比他们方才用的中式台球要小上五分之一。

江彻抱臂站在桌边,看他们以猜拳定了让方祁开球。

方祁俯身瞄准了被放置在开球区域中的母球,眼神却锁定了三角形最外侧的红球。“啪”的一声脆响过后,母球将聚成三角形的红球堆撞散部分,又撞着库边弹回低分区。虽然没有进球,但也为游措的下一杆制造了些障碍。

游措嘴唇紧抿,脸上的表情难得地有些严肃。但他并未思考太久,球杆便贴着手架击上母球,使母球穿过低分区的几颗彩球,骨碌碌轻巧地撞上了一颗红球。

两球碰撞之后,红球径直往底袋一滚,母球也偏移原路线,最终停在一个对下一杆十分有利的位置,局势瞬间扭转。

方祁知道游措球技好,此时尚不觉有什么。直至桌面上的红球已经消失了一半,黑球也一次次落进袋中又被充当裁判的陪练复位,游措毫无失误,他便有点站不住了。

另外两桌的朋友渐渐都围了过来,一人在方祁身侧喃喃道:“玩这么认真啊。”

“你懂什么。”方祁耸耸肩,瞥了眼隔着球桌站在自己对面,已然完全沉浸在观赏球局中的江彻,低声窃笑说,“孔雀开屏呢。”

更换站位的游措恰好走到他身边,闻言觑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俯身迅速出杆,又一颗红球入袋。

但或许因为分了心,他这回没控制好落点,母球正好落在一颗非活球后方。

方祁看了几眼,手指在虚空中一比划,指出解球路线:“这杆可以先打到库边那一点,再回弹把中间那颗红球打进中袋……”

只见游措思索片刻,瞄准时抬高后手,技巧性地打出一杆。母球往前走了一段,又在即将触到非活球时往边上滚去,在台面上弯出一道旋弧,将方祁刚才指出的那颗红球撞进中袋。

有人忍不住低呼出声:“漂亮。”

“……一点面子都不给啊。”方祁“啧”一声,知道一时半刻怕是轮不到自己上场了,便挪了把椅子抱着球杆坐下。

游措少有停顿,像是将每一颗球的走位和下一杆的击打顺序都考虑到了极致,台上的红球清完时,时间也才过去十几分钟。

他用巧粉磨了磨皮头,紧接着按顺序清起剩余的几颗彩球。江彻被调起情绪,看得目不转睛。

直至台上剩下最后一颗黑球,游措找准站位,左腿微屈,伸展开的五指骨节分明,球杆就搭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尖端好巧不巧正对着江彻。

众人纷纷屏息等待他打出最后一杆,他的眼睛却忽地抬起,直勾勾地盯住了眼前的人。

江彻就在一片紧张的静默中和他对视。

“啪。”

球杆击中母球的清脆声响,仿佛是为了弥补不知谁漏了一拍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