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对方朝着手下微微颔首,船员将下放的浮梯释出,以便让孟霄离开这艘远洋舰。
当孟霄抓住殷屿伸来的手时,她才有一种终于能够松口气的放松。
她拍拍殷屿的手臂,才注意到青年衣服下完全戒备紧绷的肌肉,并不如对方展示出来的那般从容不迫。
孟霄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结束了,我们回去。”
她知道远洋舰上的这些人眼下后退一步,更主要的原因是被这群海兽的突然造访露面震慑住了。
他们根本不曾见到这些海底巨兽的真实面目,也难以想象它们带来的压迫感,自大自负地认为他们能掌控一切。
但等到他们做足了准备后,第二次的造访恐怕就不会那么轻易结束了。
“孟局长。”远洋舰上的总指挥官开口,同时,他看向了潜艇上的殷屿,目光深邃,若有所思,“你们拥有一个对怪物有奇特影响力的人,我希望这是一件好事,但我不确定其他人怎么想。”
孟霄听出了对方话里暗含的威胁,眼色一冷。
“世界将迟早知道怪物的存在,而一个能够指挥怪物的人类,这就是关山现在的底气吗?恐怕绝大多数普通人会介意这样一个异类,你们该把他保护起来,包括他的家人、朋友,我很确信他们会受到偏激的骚扰……”
殷屿瞳孔猛然一紧,孟霄暴怒打断对方的话:“我向你保证过,文森特!你胆敢造谣抹黑我的士兵,你会付出代价!”
“开战的代价?得了吧,你和我都知道,这一步没有那么轻易踏出去。他不是你愿意付出的代价成本。”远洋舰上的男人同样清楚彼此的底线在哪里。
殷屿深吸了口气,一股又一股的愤怒在他的皮肤之下涌动,几乎要撑破他的血管。
贺连洲微眯起眼:“威胁领主,这真是……”
他偏头看看身后深蓝广缈的海域:“会让万物生灵都生气。”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无人能闻,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他们身后的海底巨兽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忽然躁动地涌上。
海底巨兽的躁动几乎是霎时间就掀起了百米高的巨浪,船舰上的人肉眼可见那片惊涛巨浪犹如坠落的天空碎片向他们压来!
孟霄见状也是倒吸口气,匆匆喊道:“快进潜艇!快!”
殷屿却没有动身,他目光凛冽而森冷,他们身下的潜艇忽而一晃,旋即两根粗长的腕足扣上潜艇,一头透明的、宛如水母一般的深海巨兽陡然将他们顶出海面,轻而易举地居高过巨浪的浪尖。
而下一秒,他们眼前的三艘远洋舰也被高高举起,就像是海兽的玩具。
他们被甩进百米的浪里,又被稳稳托住,拽出浪口。
一时间惊叫声和混乱的开火声、喝斥声都在涛声下被强压下。
流弹的扫射被海兽透明柔韧的皮肤吸收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消化。
当浪扑褪,十数头深海巨兽围在殷屿的身后方,几乎挤占了三个关山那般庞大的海域面积,肃静而沉默地游荡在海中,仿佛无声的守卫者。
殷屿一动未动,而孟霄此时也陡然反应过来,这些都由殷屿而起。
她惊诧地转向殷屿,却见殷屿弯下腰,轻轻拨弄了下正覆在潜艇外壳上伪装成海草的造陆。
先前漂浮在海面上未曾注意到这株绿色“海草”的异样,而现在,他们被高举在百米高处,却见它搭在潜艇之下的细长的植根,竟是也足有百米!
植根细长而密,正贪婪地吸吮着海浪,随着海浪肆意伸展绵延。
他们在海中行驶了多久,造陆便在海水的温养中肆意汲取了多久的养分,对它而言,海水的温度和咸度才是最佳的成长环境。
造陆高兴地又多开了几朵小花,果然没跟错领主呢!
殷屿浅浅拨动造陆,目光柔软却坚定:“去,为我造陆吧。”
造陆抖动两下,忽然扎入了水面之下,仿佛忽然失去了踪迹和动静。
远处的天空则慢慢变得阴沉下来,仿佛由雷暴云团在慢慢集聚。
孟霄见状不知为何,有一股直觉,就好像有无法控制的异变就在眼前向她展开,她却无法阻止。
她不由低低喊殷屿的名字。
“立场。”殷屿回应着她,却是说道,“孟局,您要考虑的太多了。但我不同,我该保护的,保护了我的……不止是我原本所想的那样复杂了。”
孟霄目光有些茫然。
殷屿话锋一转,深吸口气,简短却有力:“我会尽量让它变得简单些。”
他说着,目光看向那三艘被海兽高举仍旧没有放下的远洋舰。
舰艇上的开火流弹已经停歇,却也误伤了甲板上的不少人,此刻呻吟声和血腥味正叫一些海兽蠢蠢欲动。
殷屿思绪微动,便让那三艘舰艇被扯到了自己的面前近处。
殷屿甚至能够清晰看见船上所有人的恐惧,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他显然不在意这些目光,甚至不在意这些人对他的恐惧,他冷冷开口:“我只说一遍。从此刻起,这里不欢迎任何不请自来的人类。”
“谁赋予你将这片海域占为己有的权力?你是什么人!”远洋舰上传来被激怒的大吼。
“一个异类。”殷屿扯起嘴角,他看向深海,然后开口,沉声道,“我不是占有它,我拥有它。我可以选择向人类分享它,也可以选择没收它。”
这是他身为领主,正视领主身份和存在意义的权利。
他话音落下,周围海域无风却掀起滔天的浪,庞大的海兽一头接着一头发出沉沉的鸣叫,仿佛在响应殷屿的话。
而涌动的波涛下,隐隐可见鱼群也盘旋而来。
远处暗沉下来的天际被厚密的云层叠起,雷暴云团似是靠近而来。
一声由远及近的、从未听过的啸鸣从云端间传出,比雷鸣更加嘹亮,更加悠长,也更震撼,仿佛皮肤下的血液都因此惊恐地沸腾起来,如同一种天然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