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洲见状便知道殷屿仍在观望。

他顿了顿，看着殷屿，半晌后才冷淡说道：“打着保护的口号之前，起码先明白它们是什么。”

孟霄抬眼看贺连洲。

“它们不是展览在巨型鱼缸里的宠物。”贺连洲微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收回视线，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道，“它们是这个星球上最古老的掠食者。”

“保护它们？”贺连洲走到殷屿的面前，偏头侧身在殷屿的耳边低笑，“那些妄图做点什么的国家，或者你们所说的联合国际组织也好，他们起码得先衡量衡量自己。”

殷屿垂下视线。

“关山是最具备圈护这些生物的唯一组织，我们至少可以为稳定眼下局势争取一些时间。”孟霄开口，她看向贺连洲，声音里也同样带上了一点警告。

“我已经完全明白你们的观点，但是同样的，我们在这里所谈论的，不仅是这些生命，还有政-治。不论你们是否愿意，不论我是否愿意，当这些怪物引起不同国家的重视，这就已经掺杂了政-治，我必须做出当下的最优选。”

贺连洲闻言顿了顿，罕见地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政-治于贺连洲来说，就和“三好学生”一样，在他逃离人类之后，他就几乎与怪物为伍，政-治是一个极为遥远的词，但他有些明白在这里，于殷屿来说，对方做不到像他那样空空无畏。

政-治观念恐怕就是束缚殷屿在这个世界的枷锁。

贺连洲扯了扯嘴角，一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孟霄看得不由摁了摁太阳穴，深吸口气。

没过多久功夫，孟霄刚与殷屿重新规划了如何“半圈养”这些深海怪物的方案，如何移动关山来达成围笼的目的，方博便带着他的鲸类声纳诱饵回来了。

“拿到了拿到了！”方博回来，通知孟霄和殷屿，“去开放围海区投放？殷队，孟局，你们要一起去么？还是说留在这儿看着？”

孟霄和殷屿对视了一眼，孟霄说道：“先等一下投放，通知全体关山，所有人进入演-练状态，固定关山组件，统一集-合。”

“演-练？”方博愣了一下。

“我们要启动‘移山计划。”孟霄深吸了口气。

移山计划是关山建立以来就一直存在的，是为了预防某一天关山基地被怪物侵入，不得不转移或是割舍一部分基建组织而准备的计划，关山建造的移动元件模块也是完全基于这样的目的，在关山，几乎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演-练演习活动。

“但是对外，我们将以‘演-练’为由，不必引起关山内外恐慌。”孟霄叮嘱方博。

方博旋即意识到这次移山计划必然与这些海怪有关，他没有再细问，他要保守的秘密够多了，不想再平添一条。

三小时后，移山开始。

殷屿负责安抚那些外围区域的深海来客，以免因关山的移动而受惊，而当十大基建元件重新归拢在崭新位置后，便是请君入瓮的时候。

方博投下了鲸类诱饵声纳，试图引诱那些深海巨怪进入关山之内。

殷屿放出感应，指引着这些大家伙游入其中。

方博见这一头头庞然大物果真听话地随着声纳而移动，不由兴奋地轻呼起来：“殷队！孟局！这真的有用！”

孟霄些微紧张地关注着进展，闻言不经心地附和：“太好了。”

殷屿额头微微渗出冷汗，他不确定这些大家伙会不会喜欢这片“新住所”，光是持续性长时间的沟通，便已经消耗了他极大的体力。

他吐出一口气，所谓半围拢、半圈养的模式，只是相当于尽可能地限制这些深海巨兽于浅海区的出没。

生态观测长廊由原本的蜿蜒曲廊，沉降到了最深位置，也是这些深海怪物更常出没的千米深度，用于观测这些生物的活动。

整片圈养区域几乎相当于关山的所有面积，约为一百二十万平方米，而往下的无限深度更是完全是这些深海怪物的领域，不受关山的限制。

由殷屿向这些深海怪物施加的暗示，能让这些来客安分地在这片豪华海底度假村里短暂地待上一段时间，尽管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能够持续多久。

底部用来监看这些深海怪物的长廊也成为了关山暂时的封闭区域，对外以维护设备为由，只有少数关山高层人员和核心行动组的成员负责进入观测和监视。

殷屿几乎每天都会下到最底层的玻璃长廊来观察这些海底怪物，几乎每次他一到这儿，原本黝黑而空无生物的海水，都会涌起水浪，然后一头接一头的怪物从深处浮上来。

“这真的太奇怪了，平时都很少见到它们那么整齐地全部出现在附近。”站岗的关山组员不可思议地说道。

殷屿闻言顿了顿，然后扯开话题淡淡询问：“它们平时都待在更深的位置？很少抵达观测区深度么？”

“那道不是……我看它们时不时就会上来，也挺喜欢游到长廊这边来的。”对方回答道，摸了摸额头，小声又道，“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些大家伙是对长廊发光物感兴趣，总担心它们会不会攻击……”

殷屿闻言看向对方。

那人紧接着又说道：“但后来我发现它们好像是对我们感兴趣……？我们留意了好几回，发现它们会随着我们站岗轮班移动时移动，感觉就像是寻摸什么规律……该不会是想找到我们轮班最薄弱的时候，再发动攻击吧？”

殷屿：“……”

贺连洲在一旁大笑一声：“真幽默。”

那人看过来，皱起了眉头。

好像被骂了，但没证据。

贺连洲哼笑了一声：“它们要想攻击你们关山，还需要动脑子找时机？当这些怪物脑袋上的头冠是软乎的？”

“……”

殷屿看向面前排排坐一般整齐出现在眼前的海怪们，默默探出感知，好奇这些大家伙们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殷屿心情复杂地收回了探知。

他竟然从这些大家伙们的情绪里探知到了雀跃和欢愉，不止是因为他的出现

似乎，这些大家伙们把这条长廊里的岗哨人员，当成了观赏景物？？

就好像，在动物园看什么稀罕的动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