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间里的荣嬷嬷听到苏和静的说话声, 吓得连手上的瓷瓶都拿不稳, “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震醒了东边寝屋里的方氏。
她身子未曾好全,见身边也没有荣嬷嬷的身影,便只得勉力抬头冲着西侧间喊道:“嬷嬷……怎么了?”
苏和静自然也听见了方氏如小猫叫唤一般的声音,只是她却指使着冬吟去将荣嬷嬷的背上的包袱拿过来。
那荣嬷嬷已吓软了双腿,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端阳侯府的头一条家规便是不许奴才们偷窃主家东西。
苏和静接过那包袱里瞧了一眼,见里头放着的都是些值钱的金钗银钗后,便对几个丫鬟们说道:“把她拖到那方氏的床榻前,让她好生看一看自己养出来的忠仆。”
荣嬷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苏和静卑微求饶道:“大奶奶就绕过我这一次吧,老奴也是没了法子,我家里的男人欠了赌债,若再还不上,我女儿便要被人拉去青楼里卖了。”
苏和静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且不说这荣嬷嬷说的话不像是真的,单说她一个方氏身边的心腹嬷嬷,方氏又这般得宠,她还真的缺钱到要偷东西还赌债?
分明是觉得方氏这棵大树即将倾倒,在她落地前搜刮些钱财罢了。
“把她嘴堵上,吵得我头痛。”苏和静扶额说道。
冬吟与抱厦二人便眼疾手快地用帕子堵住了那荣嬷嬷的嘴,红枣上来搭了把手,三人合力将这荣嬷嬷一齐拖到了内寝里。
床榻上的方氏依稀听见了苏和静的声音,耳畔还隐隐约约地传来了荣嬷嬷求饶的哭泣声。
她是自己的心腹嬷嬷,为何要向那个女人如此卑微地低头求饶?
定是苏和静整治自己来了,见自己还躺在床榻上不好责骂,便把仇怨都发泄在了荣嬷嬷身上。
所以苏和静走到方氏床榻边上后,方氏便勉力支起了半侧的身子,顶着煞白无比的脸色,满面愤恨地说道:“有什么…你就……冲我来。”
她说话时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瞬就要提不上气来死去了一般,只瞪着苏和静的那双眼里蹿着炽热的火苗。
苏和静听后拍了拍手,似笑非笑地望向跪在地上的荣嬷嬷,道:“你可真是辜负了你家主子啊。”
说着,便将方才荣嬷嬷背着的包袱扔在了地上,里头装着的金钗银钗们一并掉了出来。
方氏眼里的愤恨霎时变成了震惊,而后又换成了一种被背叛后的耻辱。
此刻她也顾不上仇人苏和静就杵在床榻前,抬手指着地上的荣嬷嬷,用尽全力地嘶吼道:“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娘……一样,你就这样……对我?”
声声泣血,就连冬吟等人听了都有些感慨。
方氏坏归坏,对她这个心腹嬷嬷的确是好的没话说。
荣嬷嬷垂下了头,只膝行两步爬到了苏和静跟前,带着哭腔祈求道:“求大奶奶饶老奴一命,便是要老奴当牛做马,老奴也愿意。”
在荣嬷嬷的心里,方氏屡遭世子爷驳斥,这一回还把大奶奶从台阶上推了下来,气得世子爷都说出了“把言哥儿和瑶姐儿送去澄风苑”这样的话来。
便是她这个奴婢也明白,方氏如今是当真失宠了,怕是连世子爷在外头养的那个粉头也比不上了。
方氏眼瞧着自己的心腹嬷嬷这般无视自己,心口愈发的憋闷难忍,气得险些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只她吊着一口气,并不肯在苏和静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来。
“吵死了。”苏和静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与冬吟说道:“多拿两块帕子,把她的嘴塞的紧一些。”
冬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荣嬷嬷将方才的帕子吐了出来,她忍着嫌恶又将那帕子塞了回去,抱厦还拿出了自己的汗巾,塞住了荣嬷嬷的嘴。
方嬷嬷如同一块破布般被冬吟与抱厦二人扔在了地上,她年迈且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惊惧之意,意识到苏和静不可能替她开脱后,她又将祈求的目光移到了床榻上的方氏之上。
方氏却只是朝着她啐了一口,骂道:“打量爷……和我……闹了小别扭,你…就想着……偷东西跑了,还对这个恶毒的……女人……卑躬屈膝。”
苏和静听后则仿佛被人点燃了心中的怒火,她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往方氏的塌边走了几步,随后便在方氏惊惧的目光下上手掐住了方氏的脖子。
方氏如今重伤未愈,正是身子孱弱的时候,如何能有力气反抗,苏和静又下了死手,不过几瞬她便觉得喉咙内刺痛难忍,一股憋闷的窒息感袭上她的心头。
方氏满脸胀红,不住地用手去拍打苏和静掐紧自己脖子的双手,可苏和静却不为所动,只用阴鸷的眸子对着方氏淡淡一笑道:“这才是狠毒。”
她最后还是放开了掐紧方氏的手,身后的冬吟与抱厦皆上前来握着她的手仔细瞧了一番,见苏和静的手上发青发紫,便叹道:“这样的粗活让奴婢们来做就是了,奶奶您的手可不能伤了。”
方氏被方才苏和静的狠劲吓了个够呛,如今正因胸口的憋闷感而不断地喘气,脸部的胀红之色尚未消退下来,瞧着好不狼狈。
荣嬷嬷抬眼打量了方氏一眼,心下愈发认定了这端阳侯府是当真变天了,大奶奶很快便要将言哥儿和瑶姐儿养在房里,哪里还有方姨娘立足的余地?
荣嬷嬷便不屑地移开注视着方氏的眼神,只用带着祈求的目光不断张望着一旁的苏和静。
方氏自然瞧见了荣嬷嬷眼里的鄙夷,这点鄙夷让她心里的卑劣与怨恨一齐涌了上来,脖颈间的疼痛也算不了什么。
世子爷将往日里的恩情抛之脑后,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嬷嬷们也视自己于无物。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苏和静。
方氏便对着苏和静的方向啐了一口,鄙夷着说道:“下不了蛋的老母鸡,施不了肥的盐碱地,活该断子绝孙。”
这话让在场的冬吟三人都脸色一白,连地上趴着的荣嬷嬷也呼吸一窒,不知方氏为何会说出这样不过脑子的事儿来。
断子绝孙,便是再仇深似海的人也不能这般胡乱诅咒。
苏和静反而轻笑出了声,盯着方氏打量了一会儿,仿佛想瞧瞧她脑袋里装着什么浆糊一般。
“断子绝孙?”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莫非你是在咒端阳侯府?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想着以你的脑子来说,怕是想不到这一层,咒的应该是我这个人才是。”
方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了自己方才那句话有多不合适,苏和静好歹是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咒她断子绝孙岂不是把言哥儿也骂进去了?
苏和静只觉得从前的自己可悲至极,竟被方氏这样的人欺辱了这样久,她再一次怀疑,失忆前的自己的脑袋是被驴踢了不成?
她若是想整治方氏有的是阴损的法子,只是如今她赶着要出府去,不得不寻个人代替自己惩罚方氏才是。
苏和静的目光游移在暖香阁的寝屋内,最后则落在了趴在地上的荣嬷嬷之上。
她脑内灵光一闪,半蹲下身子与荣嬷嬷说道:“你偷窃一事,我可以为你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