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故布疑阵

自秦副将率军退入南地城内,城防巡逻都安排妥帖,清点人数,也是损失惨重。

好在和旧朝相持不下,三皇子知强攻无益,反折回去攻取灵西,南地士卒才得空能歇一歇。

秦副将和薄言两人却是劳碌命,根本无暇歇息。

秦副将为人谦和,薄言既归顺了新朝,便把之前的那些狂傲不羁全都收敛了,待人宽和有礼,两人倒是相处融洽。

他两人秉烛商议军务,皆料定三皇子收整完灵西,补给军需,略事休整,定然会率军来攻南地,他们近无援军,远,远的还等不着,只能凭着手头的人死守为上,拖延时间,但望朝廷援军能早日来。

至于宁慧和流景,两人虽心中忧虑,虽不提一句。

一是宁慧向来是跑路高手,真要藏起来,连宁荼都找不到,这次也未告知他们具体藏身之地,二是他们也知珪园那两人随军入了城,正在四处搜寻宁慧踪迹,他们本就兵少将缺,还要对付三皇子军队,不宜也不能耗费人手去追捕这等江湖流寇,而况围攻未必就能拿得下,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因此此时对宁慧与流景去向只字不提。

秦副将只下了一道戒令,说有贼人要刺杀公主,公主乔装改扮已混迹军中,那贼人定然会来营中查探,故士卒不得单独行动,但也不必惊慌。

镇安军听说又是刺杀,累的摊在地上的人气的都跳了起来,旧朝着实可恶,打仗就是打仗,行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欺负人。

秦副将着力安抚,只说刺客本领高强,但既只为了公主与流景,应不会硬闯军营,诸位稍安勿躁,多加小心就是。

这一夜虽知三皇子人马在灵西,离得尚远,但秦副将用兵与雷乾可谓同出一辙,兵者诡道,万事切不可抱侥幸心理,因此他严令各营加强戒备。

连战三日,战事几无进展,士卒们都疲乏至极的同时,心里的气也歇了一半。薄言为鼓舞士气,这一晚亲上城墙巡逻,夜里更是宿在瞭望楼上。

他一夜不得安歇,自然有人陪着他们不能安睡。

那珪园的两人自进城后失去了宁慧与流景的踪迹,便马不停蹄的寻找。南地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挨个儿寻一遍却也不容易,何况这南地城里还驻扎了镇安军和秦副将所部的两部人马。

他们两人自遭了葛素的毒手,总有些心有余悸,此时也不敢单独行动,商议一番,料想宁慧与流景二人肯定混迹在军营中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他们再是珪园锻出的利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冲进军营搜查,若是士卒们一拥而上,他们自然也是应对不及。

这两人只得等夜幕来时到军营里暗中探查。

他们对宁慧不甚熟悉,对流景却印象深刻,流景瘦高,跟个竹竿一样,就算他再是乔装改扮,身形绝不会变,那两人顺着这个线索把军营翻了个遍,瘦高者不少,但略加试探便知不是流景。

既然不在军营,便是混迹在百姓中间,可惜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两人昼夜不休,又经虏战,又困又乏,还有同伴需要照顾,只得暂回客栈休息。

熬过士卒最困乏疲累的一夜,这一夜城下安宁祥和,并不见三皇子士卒。

白日秦副将去休息,薄言亲自来巡城。他虽无官无职,但在宁慧身边时宁慧待他甚是恭敬,镇安军也在灵西城里有刺客入侵时见识过他的身手气度,都对他十分尊崇。

至于秦副将部下,虽对他有几分怀疑,但秦副将有令,众人也不敢违拗,对这位先生客客气气。

过午之后,士卒们总算轮流都休息了一遍,南地城内虽不见士气有多高涨,但众人萎靡之气也去了不少。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他们睡得最后一个好觉了。

傍晚时候城外烟尘滚滚,马蹄阵阵,远远望去阵势恢弘,不用说,是三皇子也休整完毕,带人来攻城了。

薄言与秦副将严阵以待,弓弩箭矢准备妥当,滚石圆木也都搬上城头,可是却只见三皇子军并不进攻,只在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安置起来。

当下有人进言,趁其营寨未稳,出去劫掠一把,先给个下马威来。

秦副将和薄言战在城头却齐齐摇头,秦副将看着那边士卒井然有序,一座座营帐渐渐竖起来,心里已有了梗概,当下下令,“传令诸将士,自此刻起将士卒分为三班,每一班守城四个时辰,一班守城时,另一班训练戒备,剩余一班休息,休息的一班士卒堵上耳朵,只管睡觉,非我将令不得起来。”

士卒虽然疑惑,但还是依照将令传了下去。

秦副将看着三皇子军在对面安罢营寨便埋锅造饭,不急不躁的样子,与薄言相视苦笑。

暮色四合时底下将士禀告,已经将士分作三班,并带了三班各自的首领指挥来听秦副将训示。

秦副将又交代一遍,令各班人马依令行事,不得有误。他与薄言及自己麾下得力助手也排了三班,以备战事。

果然这一夜二鼓时分,正是更深人静的时候,南地城外战鼓喧天,号角呜咽,分明是三皇子军趁夜掩袭,声势汹汹而来。

南地城头的守卒与城内巡逻的这一班人迅速集结,秣兵历马,准备妥当,而那留作戒备的一班人马也迅速到位,登上城头准备防守。

这次轮到薄言休息,秦副将及其助手虽知这次进攻十有八!九是佯攻,但也不敢怠慢,他两人甲胄加身,登上城头指挥。

城头上火把只能照出两步的距离,两步外一片漆黑,更远处便是旧朝军队,火把照得士卒手里的利刃泛出寒光。只听那边一声令下,士卒涌将上来,秦副将待对方离得近了才令放箭,更派一支队伍出城迎战。

谁知三皇子军声势浩荡,来人却是寥寥,战不几时已鸣金收兵。

半夜被闹起来,南地守军憋着一肚子火,恨不能冲进对方营地里厮杀一阵,但秦副将冷静如初,下令决不可追击。

这一闹闹到了三更,只见远处三皇子营地里烛火渐熄,却是除了巡营的士卒,都跑去睡觉了,恨得南地守军在城墙上跳脚。

秦副将很是看得开,他知道,以后的日子大概就得这么过了,双方相互窥视对方的弱点,只要他敢先打个盹,只要他的人敢先打个盹,南地就难守得住了。

若失了南地,再无援军,他们这一次西北辛苦打下的城池,就都得葬送了。

可他死守南地又能守多久呢,镇安军与他的人两部合作一处,军需嚼用颇费,他又能支撑多久?

秦副将愁思满怀,但他久惯沙场,就算情形不利,也能稳住自己阵脚,他看着在城墙上来来回回踱着方步,尚不安分的士卒,令众人趁机就地休息,甲衣不解,弓箭满弦。

黎明前是人最疲乏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若易地而处,他定然还会在黎明前来一次,这一次不事声张,悄悄靠近,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只要这样一日一日,一夜一夜耗下去,叫对方食不能安稳,睡不能安寝,定然能找到机会下手。

秦副将想到此,唯有苦笑。

五鼓时分守城士卒被鼓声惊醒,须臾已整装完毕,待弓弦拉满才觉出不对,但见对面黑压压过来一群人,却是点声也无,这鼓声却是从自家城墙上响起的。

秦副将不顾众人疑惑,一声令下,滚石圆木,箭雨纷飞,这一场黎明前的厮杀像是一场哑子的搏斗,无声而惨烈。

天明时候三皇子再次鸣金收兵,南地守军换防,守夜的士卒们虽是成功击退了旧朝军,人人手里却都捏着一把冷汗。

这样的情形持续两三日,薄言和秦副将虽神色如常,尚如撑粱之柱般镇定从容德布置军务,但谁都看得出,南地守军一半以上的人嘴角都熬出了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