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葛素狠狠笑了,“我们相识年久,优胜孪生,我担心她,何需你过意不去!”她这话毫无顾忌,秋红已瞪大了眼睛要呵斥她大胆,她只微微一笑道,“千离院教出了义士,真是幸事!”

葛素知她讥讽,却是哼了一声不接话。

也是,原本都是无情无义的刀剑,取人性命的利刃,如今流景却是三番五次不顾性命去救人,她自己何尝不是听闻一点风声,不远千里,便赶来相救。

“她如今怎样?”

葛素微微蹙眉,“她伤势固重,不累性命,只不知是谁有此能耐,叫她一心寻死!”越说语气越冷。

她如何不恨,夜半惊醒时都恨不能将秋霰剥皮抽筋,只是脸上还挂着笑,语气也甚是平和,“也不知抓她的人说了些什么,流景向来心高气傲,只怕是经不住激。”

“宁敬小儿!”葛素几乎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来,她才不管宁敬其实是新朝瑄皇帝的弟弟,是眼前坐着的这位公主的哥哥!

“宁敬可恨,留着他却可用来坏事!不过仇不可不报,我想应该如此……”她招了秋红来,在秋红耳边细细说了,秋红再去告知葛素,轻声细语,生怕被人听去。

葛素听着脸色晦暗不明,最终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

自然,她心思阴毒,但她却也不以为意。

她长在波澜诡异的王府后宅,若没有几分毒辣的心肠,怎能活的长久。

葛素护着流景如护犊一般不让旁人再插手,秋红愤懑不平,她却一派平静,不争不嚷,只是早晚问问病情,便撇过不提。

多少时日都等得,如今见到了人,岂有不能再等的道理,何况她自恃与流景皆能为对方舍命,一个葛素何足为虑!

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如何圆过自己擅离职守去寻流景的公案,如何暂且在宁荼手下救下流景一命,如何用自己送给宁敬的三座城池来惹是生非叫旧朝朝中波澜横生,要到何处去安身立命,怎样才能确保两人长长久久……

她决定只身进皇都前。

前去探望流景,葛素难得大方,留她与流景独处。

将近半月过去,流景身上那些不忍细看的冻伤已有好转,只是依旧沉沉睡着。她看着这样一具安静的躯体,竟也不由自主,附身轻轻拢住她的脸庞,轻轻在她额头吻下去。

她心里像是被鼓槌轻轻敲了一下,磨镜之癖四个字趁虚而入,搅得她心慌意乱。

她心里越是慌乱,脸上越是镇静,脸颊轻轻贴着流景温温热热的额角,反是微微扯起嘴角笑了。

早在被宁敬困住时,她对宁敬说,心下别无他事,只是着实想念流景,愿传尺素,以示安好,请她勿念。

素白的纸铺在她眼前,她人冻得昏昏沉沉,不知该往何处落笔,该从何写起。只是恍惚里想起流景,便想起那首诗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她顾不得许多,流景细心看出她用意来救她最好,若看不出来,那就只当是送她一首诗,以表心意,也还不错。

她的书信宁敬自然要字字斟酌,但看来看去还是他挑不上眼的艳诗,便放过了。

她在刺骨的寒冷里,在逼人的昏沉里听到熟悉的脚步,听到熟悉的声音,听到她说,“郡主,属下来迟了。”那时心里喜乐参半,竟说不出话。

她被流景夹在臂弯里闪避腾挪,爬高窜低,躲过刀光剑影,她听着流景沉重的呼吸,听着拳脚兵刃落在她身上时沉闷的声响,甚至皮肉破裂时那沙沙的声音,听着风声过耳,渐渐一切归于沉静……

她在沉静之下想,多聪明的流景,聪明地可恨的流景!

相见时难别亦难……她在今夜溶溶的月色里,渐渐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更新的时候没有评论一定是有人在养肥了再杀对不对?

回头会改错别字的哦~

☆、金风玉露

宁慧本是睡得极轻,忽然惊醒,细细倾听,屋里还是秋红沉沉的呼吸,屋外皎月渐落,一片寂静。

她微微蹙眉,恨自己眠浅。正要再睡,却听院子里似乎有一串极轻的脚步声,认真听时,那脚步声却渐渐消失无声了。

宁慧此时惊醒,耳聪目明,再难入睡,心头一个念头隐隐跳动,却是不敢细想,只是竖了耳朵细听。

那轻地有些小心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那样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挨近,她的心像是被踩在这轻巧的脚步之下,越来越紧,她凝神听着,那脚步已近在咫尺,迈上门前台阶,到了门前,她甚至看到门缝里透进细长的一线人影。

竟可以如此紧张,宁慧轻咬着衣领忍着身后的痛坐了起来,静等着门扉叩响的那一刻。

静默的时间悠长,良久良久,夹在门缝里的那一道人影却悄然离去,那熟悉又刻意放轻的脚步,一下一下又远去了。

宁慧静坐着,心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人却是僵直地半分也动不了。

流景走到院子中央,双腿像是长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动步子。她停下来,眉头蹙地死紧她竟也有如此胆怯的时候。

她从逃离王府起,便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死都不惧,竟然没勇气迈过这几步,敲开那扇门,直面那个人!

葛素说是她救了自己,她该去致谢对,致谢,请罪!她若气愤难平,自己不过以死谢之。

她再次往那道门走去,一步一步,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便又立在了这道门前,她略略咬一下嘴唇,举手叩门,却忽然想起此时夜深更静,自己深夜前来,只为道谢,简直可笑。

夜静更深,不宜扰人。流景默然垂下手敲开一道门,并不比杀一个人简单多少。

流景再度颓然离开,心凉如冰,只余苦涩。

忽然,身后吱呀一声,流景愕然回首,身后门扉半开,月华将门前站着的人罩在阴影中,看不清宁慧脸上神情,只能看见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鬓发微蓬。

就这样对面相逢,流景措手不及,呆滞在原地,说不出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余一双会流泪的眼眸。

流景何曾是凄哀自伤的人,此时垂泪,全没道理且可笑!只得低垂了眼睑,可腿也软的站不住,竟要一膝盖跪下去她如今以何身份来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