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先种在旱地上,然后出苗插秧。插秧的新工具也要用起来。

朱襄和墨家、农家弟子一同研制出来的原始插秧机,叫秧马。

秧马在北宋时大量普及使用,名称最先出现在苏轼的诗词中。因为文人对耕种具体细节不是很了解,所以秧马作用不详,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农学界都以为秧马只用于拔秧。

后来有了更多考古发现,农学界才更正认知,确定秧马是插秧拔秧两用。

朱襄虽见过秧马的复原图,但记忆不是很深刻。

他与学生们研究许久,才捣鼓出造价便宜、能普及推广的秧马。至于这个秧马是不是他前世北宋年间流行的秧马,朱襄就不知道了。反正好用就行。

秧马形似小船,农人坐在秧马上,用脚滑动“小船”,从船头拿秧苗插秧,或者拔秧置于船后舱,能省不少力气。

陈启见状,忍不住做楚歌一首咏叹秧马。

系统叮的一声,朱襄看着陈启的头像冒了出来,一颗心的好感度赠送了小葱一把,忍俊不禁。

第201章 两楚救民事

这场连绵小雨没给已经并入吴郡的广陵县带来多少麻烦, 但给楚地带来很大麻烦。

楚国内战结束之后,还未喘息,南楚君就发兵攻打秦国占据的长江北岸的城池。楚王借出了项燕为主帅, 还协同出了一些兵。

就算在自己地盘上打仗,也至少三个民夫才能供给一个兵卒的后勤。楚地耕种的人就大幅度减少了。

朱襄在南秦推广的早晚稻轮种技术,已经被楚人偷偷带到了楚地。楚国也种上了早晚稻。

在秦国对楚国发动秦棉贸易战后,楚国陷入饥荒, 之后又陷入内乱。

可怕的饥荒和战乱终于过去, 再懒散的楚人都勤奋起来,偷师南秦轮种早晚稻。

若一年能收获两次稻米, 即使产量不如南秦,也够他们一年果腹了吧?

楚人这样卑微地想着。

去年楚王和南楚君征发男丁从军时,楚地的早稻差不多也快黄了。

楚地妇人背上背着孩子,手中握紧农具, 与家中老人一起, 每日天不亮就起床, 天黑了若是有月光, 也在田地中奔波。

妇人的体力不如男丁,男丁一个时辰能干完的农活,妇人需要的时间更长。若是身体稍稍弱一下的妇人, 可能需要两三倍的时间。

但没关系。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她在田地旁搭一个茅草房,吃住都在田埂旁,除了累得实在动弹不得, 或者夜晚没有月光照明的时候多睡一会儿, 无论白天黑夜都咬牙干活,田地里的活总是能干得完的。

为了让兵卒卖命,各国征发兵卒民夫也会给些粮饷。虽不多, 但总比没有好。

在累得快放弃的时候,妇人就抱着含着她指头饿得哭着睡着的孩子畅想未来。

家中男人带着粮饷回来,自家田地也正好丰收,一家人能敞开肚子吃顿饱饭。

然后,他们将余粮交税后藏好,每日都能喝上粥。到了秋稻又丰收的时候,过年也能吃饱饭,还能拿余粮换点鱼、肉。

一年能吃一次肉,就是一个幸福年了。

想着想着,妇人愁苦的脸上露出笑容,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仿佛都减轻了。

虽兵灾余烬未熄,但这半年楚地的风雨都很和顺。

楚人们心惊胆战等到水稻抽穗,灌浆,变黄。

他们脸上露出了小心翼翼的欣喜笑容,仿佛地里金灿灿的不是稻子,而是黄金。

或许在饿肚子的时候,稻子比黄金还珍贵吧。

这时,项燕败了。

近十万溃军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近十万匪徒。

秦兵似乎对楚人的稻子不感兴趣,将楚军追到淮水边便匆匆返回,除了急行军的时候踩坏了一些稻子,没给楚人造成多大损失,让听惯了秦兵暴虐传说的楚人怪不习惯的。

其实如果不是朱襄催嬴小政赶紧滚回来,秦兵的军纪也没那么好。但太子急着赶路,谁敢中途停下来抢掠?

但溃败的楚兵就不一样了。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知道没粮饷和军功可领想捞一把,或许单纯是手中有了兵器、身边有了其他兵卒壮胆。除了项燕迅速收拢了自己的部下,民夫和南楚残军迅速变成了无恶不作的匪徒。

他们不仅奸淫掳掠,甚至做烧田毁屋这等损人不利己的坏事。

将领甚至亲自指挥亲兵这样干。

因为他们明白,战败让他们的兵没能得到任何好处,若想让这些兵继续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自己又不想出这个钱财,就只能让兵卒抢掠。

而且刚经历了战败的恐惧,兵卒也需要用无辜平民的血开刃壮胆,恢复士气。

楚国疆土内还算好。项燕收拢部下之后,立刻率领亲兵剿匪,稳定楚国国内秩序,没让匪患扩大。

但南楚君完全无法约束残兵,且内迁的楚人也发生了叛乱。许多内迁的楚人南逃,回到被焚毁的故地,自发地想要重建城池。

新生的南楚国遭遇严重的人祸。

更凄惨的是,租子还得交。

绝望的老人在深夜清晨自己走入山林;哭泣的妇人割破手指让快饿死的孩童吮吸血液果腹;逃归的征夫发现家乡已经变成了焦土,而动手者就是他的同袍。

但即使这样,平民也是麻木不仁,很少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