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月魑,雪挽歌的称赞再平平淡淡,也足以告慰己心,他嘴角微勾,柔声道:“我买了不少,每天一碗,可以给你做很长时间的饭。”
雪挽歌的唇瓣一动,喉口一吞将粥米咽下,抬眸时露出几分狐疑:“魔尊又有什么事?”以哥哥的性情,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对自己这么好的。尤其,他的棋艺已经到了瓶颈,不需要与自己天天对练了。
月魑笑容微僵,捏着勺子的指骨下意识用劲,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发觉雪挽歌本能的朝旁边拱了拱,似乎想脱离他的怀抱时,月魑眸色更深,唯独声音依旧和缓:“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但仙将似乎想要闹出点儿事?”
自觉酸软的身子现在经不起再一次征伐,雪挽歌挪了挪位置,抬眸瞧见月魑深邃的眼神,方后悔起来,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只不过,坚持端庄冰山外表的他,还是冷冷淡淡的回答道:“魔尊说笑,本将只是未雨绸缪,不想等你提条件了,才发觉自己吃人嘴短,不好拒绝。”
月魑的笑容僵硬到极点,却无言以对,只能机械性的再次用勺子舀粥米。雪挽歌看他如此,倒明白是自己多虑,可惜气氛已变成这样,也没办法挽回,只能张嘴一勺子一勺子用膳。
当碧粳米尽之时,雪挽歌其实松了口气。他接过月魑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又道:“魔尊今日无事?”
“嗯。”之前翘了早朝,已由九尾找借口帮自己糊弄了过去,虽然他事后揪着自己喋喋不休训了一个时辰,但距离下一次早朝还早着呢。月魑想着,突发奇想的扬起嘴角:“雪挽歌,你想不想出魔宫看看?我魔界都城不比你仙界差。”
雪挽歌怔住,瞧了月魑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条件。”
“戴面纱。”月魑微笑起来,装作不明白雪挽歌所言的条件,是问自己带他出去需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你的脸,我魔界不少厉害魔将都认识。”他们都经历过,在战场上被仙将高明的战术和身手支配,险些身死道消的恐惧。
雪挽歌沉默很久,才摇首道:“藏头露尾,小人所为,本将不屑。”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孤身仗剑、锦衣夜行,只因曾经有无数次被禹仙尊命令这么做,为其除去挡在竞争路途上的对手。之所以和夜问结下深仇大恨,也就是因为,禹仙尊命他出手,暗杀了夜问两情相悦的道侣,害夜问在争夺尊位的关键时刻倍受打击、一蹶不振。
“那好吧,本来想买两顶遮脸的纱帽,我们都戴上的,谁让我的脸认识的人也多。”本来是真心想带雪挽歌出去透透气,喜欢什么自己都可以为他采买,被拒绝的月魑无声一叹,状似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我今天没什么事,咱们来下几盘棋吧。”
话虽如此,魔尊心里却是思索起,自己在外购置的几座庄园,哪一个环境最美最舒适,适合把仙将安静安全的养在那里,不易被九尾他们察觉呢?
雪挽歌:“”你倒是早说,你要和我一起戴帽子啊!
于是,月魑这一下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每一盘棋都被雪挽歌杀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等到了夜晚,他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趴在桌案上,看着可怜极了。
而对面,雪挽歌姿态从容的抛下棋子,又一次屠了大龙,音调依旧清清冷冷:“魔尊,还要再来一盘吗?”
“雪挽歌!”月魑抬起头,磨牙道:“你教我的时候,真没藏私?”
雪挽歌定定看了他片刻,内心充满了欺压哥哥的快感,唇畔不自觉露出了一抹浅笑:“琴棋书画,总是讲究天赋悟性的。魔尊已经比正常人强了不少,还是莫要奢求太过了。”哥,你当年就下不过我,现在更不可能,死心吧!
月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忍了半天才咽下这口气,愤愤道:“我还会进步的!”
对此,雪挽歌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难得露出了几分慵懒恣意:“那我等着。”
随即,目送月魑自觉去了厨房的身影,雪挽歌眸中露出几分深思。从醒过来到现在,兄长再没有自称过一次“本尊”,态度随和的难以理解,这是为何?他心里想着此事,但一直到被月魑抱着喂过晚膳,吃饱喝足睡在床上,躺在对方的臂弯里昏昏欲睡,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接下来,数月时光疏忽而过。清晰感受着月魑的变化,雪挽歌更为不解了。可他并不抱什么幻想,更多是听之任之的坦然。但有一点值得一提,雪挽歌瞥了眼身畔的月魑,对方正靠坐在床头,悠哉悠哉看书至今将近半年,一贯纵欲的兄长竟一次也没有碰过自己,可他确实除了朝会,和偶尔有公事会外出片刻之外,昼夜都留在这里,确实没有别的床伴。
☆、31、喜好(剧情:烤肉,临出门;番外8)
这一日,雪挽歌醒过来,惊讶的发现月魑不在。他蹙了蹙眉,刚刚从床上坐起身,木门便“咯吱”一声开了,一阵呛鼻的酒气传来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惊人的杀意。
“魔尊?”雪挽歌抬眼,眉宇间并无恐慌,只沉稳说道:“你想杀我。”
月魑揉了揉额角,直接坐倒在门口。他后背抵靠木门,用手臂遮住了脸,沉声回答:“不,只是想起了往事。”在雪挽歌看不见的眼底,难得露出几分无能为力的悲哀,他冷不丁问道:“雪挽歌,你有家人吗?”
雪挽歌怔忪了一下,隐约明白了过来,眸色竟略显柔和,反问道:“你喝酒,和你的家人有关?”
“嗯。”月魑低声说道:“厨神墓地前不久被发掘,有人从中带出了密卷下册。”
雪挽歌定定看着月魑,心底隐约闪过些什么,却没抓住,下意识就问道:“然后呢?”
“我弟弟先天不足,我年少在外游历,偶得过密卷上册,以食补为之弥补不足。”月魑放下手臂,转而用一只手掌盖住脸:“密卷乃厨神毕生心血所着,上册的菜谱我全做过,还答应过他,一定找到下册。”
是了,确实是自己对哥哥撒娇,惹得哥哥哈哈大笑,说一定会把下册找到为自己调理身体。想不到,昔年随口一说,兄长至今还记得。于是,雪挽歌眸色更温软了几分,但在月魑放下手睁开眼睛时,又换上一副冷面:“所以,你没抢下这密卷下册,就过来想拿本将出气?”
“不。”月魑摇头叹道:“密卷下册明日即将在星辰拍卖行拍卖,我知道的时候,宣传册已经发出去,私下里交易都不行,心情不太好就喝多了酒。”
至于为什么漫无目的走来走去,最后还是走回了寝室月魑想,或许是因为对着雪挽歌,他想说什么都行,对方脱离不了自己的掌控。听见雪挽歌沉默不语,月魑心念一动,忽然道:“星辰拍卖会的拍卖会,所有人都戴斗笠遮掩容貌,你我同去吧。”
雪挽歌愣住,月魑抬眼瞧着他怔忪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魔都是不夜城,等拍卖结束,我带你在外面走走。”言罢,他为雪挽歌掖了掖背角,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浴池那边传来水花声,而雪挽歌躺在床上,半天才反应过来哥哥就这么轻易决定,明日的拍卖会带他一起去?!这个答案,无疑让他雪挽歌很吃惊。可在吃惊之余,又掩盖不了那一丝激动和期待,这抹情绪在床房下飘来一阵浓郁肉香后,更是到达了极点。
“魔尊,你今天烧得什么?”雪挽歌掀开被褥,站在床栏前,瞧向厨房的方向。
月魑的声音从烟熏火燎中传出:“烤了一只火羊,不过,火羊肉本就极辣,你们仙界的口味却一贯清淡。所以,我另切了些灵草,等会给你做一碗清淡点儿的汤,你就不要吃火羊肉了,免得被辣到。”
不,仙族口味是淡,但我是妖族,妖族啊,你不能让我光喝汤,我也要吃肉!雪挽歌极力压抑着自己,喉珠不自觉动了两下,故作无所谓的说道:“魔尊随意便是。”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等会儿要是哥哥大口吃肉,自己在一边只能喝清汤寡水,也太难受了,还不如不吃。
可雪挽歌心里也明白,如果平时的菜品最多是十成辣,那火羊肉这种便是十倍之于平时,素来只有火属性妖魔才喜欢。若非自己小时候,因兄长的手艺而习惯于享受这种爽辣的口感,是绝对不会喜欢的。因此,月魑烤了一只火羊,能想起来给自己另做一份,已经挺精心的了。
当然,明知不应该,在烤火羊的架子被拖上来,月魑手速极快的割下一片片肉时,雪挽歌的眼神还是不自觉落在了碟子上。浓郁的辛辣香气并不呛人,反让他险些忍不住咽口水,仅存的理智于心底警告着自己,才让雪挽歌忍痛移开了视线。
于是,待雪挽歌垂下眼眸,看着平日里觉得很好喝的汤,怎么都觉得难以下咽。在端起来时,更是食不知味。忍了许久,在整只烤火羊的肉被剃光时,雪挽歌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了。
“雪挽歌?”正准备下筷子的肉片被倏尔夹走,月魑先是一懵,继而在雪挽歌若无其事吃下去时,瞪大了眼睛:“你不怕辣?”
哥哥的手艺比自己小时候有进步嘛!一饱口福的雪挽歌幸福的想要眯眯眼睛,可还是忍耐了,只淡淡说道:“我虽是后天修炼功法补全为全属性,不如先天火属性能嗜辣,但偶尔为之不无不可。”他见好就收的放下筷子,把碗底的汤一饮而尽,状若只是一时起兴的样子,淡定赞道:“魔尊的手艺委实很好。”
月魑眨了眨眼睛,直接把盘子往雪挽歌面前推了推:“这只火羊虽在魔界,却非是魔属,而是被豢养的蒙昧灵兽,内中灵气充沛、血气旺盛。你既然能吃,不妨多吃一点儿,多吃多补。”
何为蒙昧灵兽?乃不开灵智的凡兽,即使受了仙气、魔气的滋养,也只是最低级的存在,只以鲜美滋味着称,不被妖族视为同族。雪挽歌心里明白,这想是魔宫后厨依据魔尊口味豢养出来的,虽好吃但不算值钱,便大大方方笑纳了。
见他享用的开心,月魑眸中不自觉流露几分笑意:“平日里看仙将口味,还以为你只是仙族少见咸淡皆宜之人,想不到还是挺喜欢咸辣的?”早知道,就多给雪挽歌做些咸辣肉菜了,亏他之前以为,雪挽歌的口味普遍如仙族凡众,虽能吃咸吃辣,可还是更喜欢清淡的素菜呢。
“本将当不起。”雪挽歌暗叹一声,总归不敢让态度太亲近,以免露了破绽:“魔尊不必费心,随意就是。”
月魑定定看了雪挽歌好一会儿,瞧他眼睛一眨不眨回视自己的样子,心里暗自叹息。不可否认,在知晓雪挽歌喜欢自己,哪怕是喜欢过,而且这份喜欢很浅淡之后,他还是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
因此,他虽然不打算放过雪挽歌,也还是希望对方好过一些。即便,雪挽歌知晓了这份心思,也只会觉得自己简直虚伪丑陋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