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秦相宜能够忍受母亲的一切言语,唯独忍不了她张口闭口的裴清寂。

她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捏成了拳,好在这里隐蔽,无人会注意她。

她将浑身叫嚣着要颤栗的冲动都涌上了桌下的拳,直到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她扯了扯嘴角,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付母亲,今天是母亲寿宴,她不能忤逆她。

“母亲,裴郎想必不会再要我了,就别再提他了吧。”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话说得勉强,但好在母亲不会察觉她的异样。

而贺宴舟在又一次回眸寻她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极其惨白的脸,她的唇也毫无血色,被裹在鹅黄色衣裙里的身体,冷的毫无生机。

他离她很远,但就是觉得,她很冷,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温度,她的身体在发着僵。

秦相宜之所以浑身僵硬,是因为她的所有力气与精力都在固定的地方,她很怕自己维持不住这一套体态。

有些事情不是说过去便能过去的了,它会一次又一次地蹦出来将她拉回到从前的场景去,告诉她,她生来卑贱。

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端坐在这里而已,秦相宜本就是一个循途守辙的古板女子,唯独贺宴舟不会这样觉得,他看她一眼,便知道她的不对劲。

贺家的长辈都说贺宴舟孝顺又贴心,不光是摆在明面上的礼数做得到位,私底下的关心也做得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无一不精。

现在贺宴舟觉得,自己该去关心她。

尽管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他去关心秦相宜的做法,都非常不合适。

贺宴舟推开身前所有的应酬,走到秦相宜身边,挨着她坐下了。

秦相宜的另一侧就是老夫人,这么看过去,倒像是贺宴舟特地过来陪老夫人的。

江老夫人心里感觉受宠若惊,连忙热络招呼了贺宴舟两声,又连忙叫人把秦雨铃找来,坐到他身侧去。

贺宴舟刚一坐下,还未来得及询问秦相宜一声,又接连应付了一系列人情世故。

秦雨铃坐到他身侧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宴舟也没有要跟她搭话的心情,他一心想着身侧的另一个人。

贺宴舟过来了,秦相宜不得不将自己调整回来,她不愿意让他察觉到任何,贺宴舟向来心细如发,观察力异于常人,他一定会发现她的不对劲,而她绝不愿意让他发现。

就像是她绝不愿意让其他人直到他们俩之间有关系往来一样,她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此:隐蔽的、不为人知的、不触及心底的。

她不是个什么干净的人,他们最好是一直这么通过一层发光的纱看到对方。

她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也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这就够了。

秦相宜将手藏在桌子底下,上半身逐渐柔缓过来,变成了正常的样子。

她侧头看他,微微点头道:“贺大人。”

贺宴舟微微朝她侧头,神情万分小心。

秦相宜却稍稍侧了点身子,挪得离他远了一些。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异样,更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他离得太近。

贺宴舟看到她侧腿的动作,心神一滞,有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的心里一片赤诚,只是担心她而已。

“姑姑,你。”

他既然还这么叫着,秦相宜也不好不理他。

这时秦雨玲也找起话来说了,贺宴舟已称的上是她的未婚夫,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贺公子,饮完酒后喝点清口的茶吧。”

秦相宜还未开口说话,另一边秦雨玲倒是捧着茶递给贺宴舟了。

贺宴舟抬手接过了秦雨玲的茶:“多谢。”

他的礼数向来是如此,无论对象是谁。

但秦相宜看到,他将茶杯放嘴边抿一口后就放下了,甚至还未沾湿嘴唇。

而秦雨玲捧完茶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倒像是专门做了个样子。

秦相宜轻叹了声气,抬手用自己身前的茶具重新泡了杯茶,动作行云流水,极具有欣赏性,贺宴舟一下看得呆了,她的掌心……

秦相宜将泡好的茶用指尖轻轻横推至他身前,这个动作还算隐蔽,无人看见。

他刚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胃里肯定难受,偏生这人又挑剔得厉害,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她便冷声道:“喝吧。”

贺宴舟捧起茶杯,小口啜饮,在喝茶这一项事上,他是极端挑剔的,在外行走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应酬以外,几乎不会碰外面的一口茶。

很少有主人家会注意到他的挑剔,例如见他饮得少,便在仔细询问他喜好的茶叶品种及冲泡方式后,让人重新做了奉上。

但他也不会对任何人有这样的要求,他只是不碰便罢。

有时候在外面待得久了,难免口干舌燥,他也自己忍着,只怪自己太过挑剔。

秦相宜的茶,他很喜欢,恰如同她这个人一般,他在饮下第一口时,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会喜欢这杯茶。

果如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