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大概是因为不曾想念过。

秋风乍起,吹得满地落叶刷刷作响,沙尘卷入空气,她被迷住了眼睛,伸手用力去揉,眼底变得通红。喉中涌上涩意,她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课本上,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了。

不要再去想他了,江萌。

可她真的控制得了她自己吗?

她只知道她想见他,想听他说话,想看他对自己笑。

她只知道,她每天从早到晚满脑子都是他。

她只知道,她想念他。

想念到无数次在深夜埋头做题的间隙打开手机软件去搜索从Y市到M国的机票,在心里背熟了每一趟航班的名称和具体信息,仿佛下一秒钟她就要买票,收拾行李,跨过大洋彼岸朝着他生活的城市飞奔过去。

然而,自始至终,她从来没有按下过购票键,甚至不曾给他拨打过一通视频,或者发送过一条消息。

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早已不必再有任何联系。

两条平行线短暂相交,又重新归于平行。他现在的生活很好,不必再被她打扰,给他增添莫名其妙的牵挂和烦恼。

现在的她,首要任务是努力学习,努力熬过高三这一年,考上理想的大学,实现自己的梦想。

至于所有和他有关的念头,她不该有,也不能有。

这些道理,她一直都十分清楚。

可惜,她就是做不到。

无论她身处任何地方,她都会在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她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现在正在做什么,正在和谁在一起,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她,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思念如同荆棘一般疯长,狰狞错杂,撕扯着她的心脏,让她日日夜夜备受折磨煎熬,却找不到任何办法能够将它连根拔掉。

情绪难以自控,心脏酸痛难忍,她终于深刻地体会到,原来想念一个人,会是这样痛苦的感觉。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也会是这样痛苦的感觉。

从高二暑假起,沈冰清和谢泽阳一直在市图书馆上自习,持续到了高三上学期结束。江萌没有再去过图书馆,选择留在学校教室里自习。

周末的教学楼寂静无声,偶尔,在路过走廊大厅光荣榜的时候,她会盯着单科状元榜上许澄光的照片静静出神,用指尖一遍遍地描摹照片上少年清秀俊朗的五官轮廓,直到泪眼模糊,才终于恍然收回手。

又或者,在去开水间接水的路上,她会驻足停留在一班的后门外,望着他早已空空荡荡的课桌,一看就晃神许久。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永远在座位上争分夺秒专心做题的少年。

他会在扭头看见她时瞬间露出喜悦的笑容,马上放下笔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笑眯眯地逗她问:“萌萌同学,接完水怎么不回班?来我们班刺探军情?”

或者对她说:“晚上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家?周末要不要来超市写作业?我给你煮火锅吃!这回不带他们,就咱们俩!”

又或者问她:“今天累不累?学习固然重要,但也一定要保证足够的休息!今天晚上咱俩开视频互相监督,争取在十二点之前完成所有任务,然后准时去睡觉!好不好?”

过往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停留盘旋,历历在目,近得如同咫尺,又远得虚幻无痕,介于深刻的真实和缥缈的虚幻之间。少年出现又离开,仿佛一场梦境,却真实地给她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让她的灵魂被填补了一部分,又被抽走了一部分。

灵魂的缺口需要时间来填补愈合,至于究竟需要多久的时间,她自己并不知道。

可她相信,时间终会抚平一切的伤口。

她学着光荣榜上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含住眼中的泪光,缓缓翘起嘴角,绽开了一个同样明媚灿烂的笑容。

许澄光,你一定要继续张扬肆意地生活下去,在每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会努力不再去想念你。

就像,你不再想念我一样。

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前,听周围的同学们说,谢泽阳成功保送了L市理工大学,沈冰清则要去北京电影学院参加艺考。

这段时间气温骤降,沈冰清参加艺考回来时,生病发了一场高烧。她病好后,寒假很快开始。江萌收到沈冰清发来的消息,说想约她去“遇见”奶茶店喝饮料,顺便一起聊聊天。

“清清,还是老样子吗?仙草奶绿?”老板娘问沈冰清。

沈冰清摇头:“阿姨,我要一杯冰红茶。”

“萌萌,你呢?”沈冰清问,“龙井绿茶吗?”

江萌一顿,摇了摇头:“和你一样,冰红茶。”

“好嘞!”老板娘答应道,“你们俩先去坐会儿,马上就好!”

餐桌座位上,沈冰清捧着玻璃杯淡淡开口。

“萌萌,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心无旁骛地专心学习呢?”

“我想全力以赴,努力考上北影。”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北京。”

江萌握住她的手,目光温和坚定,充满了鼓励:“一定可以的,我们一起加油。”

高三下学期,高考前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时间仿佛被按下加速键,每个人都被倒计时牌上不断缩小的数字推动着向前。

一场又一场的模拟考试接踵而至,江萌的成绩稳定在文科前五名,而班上的同学们对理科班排名和分数的讨论早已脱离了往日的谢泽阳和许澄光,变成了如今位列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程勇和符昕雅。

初夏来临之际,小雨淅淅沥沥,隔三差五下个不停,高考就这样在阵阵雷雨声中结束。

两天的考试时光平静而短暂,江萌觉得自己发挥得还算顺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考完试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