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应该是第一次听到孙家庄是被马老三屠的,有些恍惚,“三哥,你真的杀了孙家庄的人?为什么?!”

马老三却歇斯底里了,“他们都瞧不起我,还赶我走,如果孙家庄不将我逼到绝境,我会成为土匪吗,我会受伤吗?”

马氏摊在地上,胡夏扶住了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马叔,一直对自己亲如父子的马叔,怎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胡柴跪着向前一步求道,“柳大人,我们夫妻自是有过错的,请柳大人罢免我的官职吧”。

柳才也不算糊涂,自然知道胡柴这是只认用人不查之过,不认共犯,而用人不查,只能是罢免的罪罚。

柳才转而问马老三:“马老三,本官问你,你屠村抢劫,杀良冒功之事,胡柴可曾知晓?可曾参与?”

马老三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胡夏和马氏:“这些事,都是我自己一人所为,胡柴他从来都不知道。”

柳才再次头疼,堂上另外两位大人还有薛平宇也皱起了眉头。

周铁嘴和杜恒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上前问胡柴:“胡大人口口声声说用人不查,那么马老三这些年杀人放火的银子,你可曾享用?”

胡柴:“这,家事都是马氏在打理,而我也一直警告妻小,不义之财不易取。至于家私,多半为这些年经营铺子所得。”

周铁嘴笑了,拿出一张纸,“几位大人,我这有一笔账。胡夏去年在酒楼、赌坊、妓院的花费,大概有三百两,而胡秋儿在裁缝铺子、首饰店的花费,大概是二百两。胡家的铺子主要是西街的酒楼,一年的收入约二百两,胡大人作为五品官,年俸禄约三百两。也就是胡家的收入是一年是五百两。可一对儿女的支出,就是五百两,还有胡家家大业大,仆人不下三十名。敢问胡大人,拿来如此多的家用?”

胡柴牙呲欲裂的指着马氏骂道:“无知夫人,可是马良给你钱财,你问都不问就拿了。早知你如此不分轻重又纵容子女骄奢淫逸,我就该休了你。”

马氏和胡夏都愣住了,但是马氏比胡夏更快反应过来,低下头一副认罪的样子。

周铁嘴,“胡大人且慢休妻。还有一物,过目后再说。还请柳大人传唤另一证人,就是茶商燕铁心。”

燕铁心走上大堂,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商人,气度从容,穿着颇为不俗,他行礼后,刑部的文书居然微笑的回礼,看来是认识。

燕铁心手捧两罐茶叶,“几位大人请过目,这是胡家大公子胡夏从他家库房拿出的茶叶,胡夏公子本要送人,结果被杜恒看到,于是拿来给我,而这正好是燕某年初在大行山被劫的茶叶。我这批茶叶,价值三千两,还请大人到胡府仓库一查,是否能帮在下追回。”

胡夏遭遇连番打击,还有些蒙,周铁嘴却不给他时间,“胡公子,这两罐茶叶,可是你从胡府库房拿出送人的?”

胡夏顺着说,“是……,是我要送给”

周铁嘴不等他说完,“那就请柳大人派人前往胡府搜寻一下,看是否能找到燕老板其他的货物。”

看着衙役走出去,胡柴站起来一个窝心脚将胡夏踹倒,“逆子!马老三给你什么你就拿,和你娘一样糊涂。”可能是太恼怒了,又抽了马氏一巴掌,“我现在就休了你!”,然后转身跪下,“柳大人,胡某不仅治下不严,更是之家不严。胡某立刻休妻,马氏享用马老三的赃款脏物,您尽管秉公处理。”

马氏一边脸肿了起来,抱着趴在地上只咳嗽的胡夏,只是一个劲的哭。而胡夏捂着被踹的胸口,感觉到钻心的刺痛。

周铁嘴见到如此狠毒的胡柴,也是摇头。杜恒向耳房看了一眼,柳荣对她点了点头。

杜恒:“大人,我们还有人证,目睹了二十年前杜家村被屠杀全过程,证明胡柴当时就在屠杀现场。”

杜巧被带上来,她紧紧拉着小厮打扮的柳荣,柳荣也只能低着头更在后面。

??第四十三章 疏而不漏

杜恒解释说:“这是杜巧,是杜家庄村长家的小女儿,也是我父亲的堂妹。她因为遭逢大难,非常胆怯,故而上公堂需要人照顾。”

柳才也顾不上计较柳荣一个官家小姐来这公堂,点头默许了。

杜巧被柳荣扶着跪下行礼。孙氏这些年第一次见到杜巧,低声喊了一声,“巧儿”

杜巧也看到孙氏了,并且很快认出来,“嫂子!”

柳才因为提前知道杜巧的情况,并没有拍惊堂木,而是尽量温声的问:“杜巧,二十年前,杜家庄被土匪屠杀,你当时可在现场?”

杜巧瑟缩着,点了点头。

柳才继续问,“那天夜里,你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杜巧满脸泪痕,“那天晚上,我们正睡着,就听见哭喊声,我爹让我躲在屋子里,他和娘出去看看”。

“后来,阿祥哥来了,将我藏在路口枯井中,又用一个竹筐将我盖住。那个竹筐是有缝的,我能看到外面,但是有杂草,他们看不到我。”

“我看到他们杀人,挨家挨户的找人,把值钱的、粮食都翻出来放在路中间。然后,这个人!”杜巧指着马老三,“将伯伯叔叔,还有一个弟弟捆起来,押到路中间,然后就打他们,让他们在一张纸上画押。”

“我爹不画,睁着脖子说这是什么?这个马老三就说,画押就是卖身契,卖到矿山去,要不画现在就杀了。我爹还是不画,说要看看,他们就把爹打晕了。”

杜巧歇了一下,抬手指着胡柴,“再后来,这个人就来了,我记得很清楚,他穿着当兵的衣服。他背了个包,里面都是一样的当兵的衣服,他让那几个土匪都换上衣服,然后他……他拿出一把剪子,将我爹他们的舌头都剪了。我听见他们求饶,尖叫,可是这个人就那么一个个的剪了……”

杜巧泣不成声,柳荣连忙扶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杜恒一家和章先生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具体过程,全都压抑着哭着,外面老百姓中,也哭倒一片。

杜杏和杜毅抱头痛哭,老村长和芳姐在一边照料。

胡柴似乎还能稳得住:“你这疯妇,既然神志不清到需要人照顾,如何能记得二十年前看到的就是我?也许看错了。”

周铁嘴对柳才拱手道:“大人,请允许学生问杜巧一个问题。”

得到许可后,周铁嘴尽量温和的问:“杜巧,那晚上,你可看清楚了。那后来到的当兵的,头上带着什么样的头巾?”

杜巧抓紧柳荣的手,回到,“那天,火光映天,我看清楚了,那个人是倒八字眉,头上带着蓝色黑边的方巾。”

马氏听到这个回答,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孙氏却笑着哭了,“苍天有眼。大人,我们孙家村有习俗,女子嫁出去一年,要为丈夫缝制蓝色黑边的头巾,而丈夫也要日日带着。”

周铁嘴补充信息:“大人,孙家村本是又小又穷的村子,二十一年前,只有马小妹嫁给胡柴,往前两年都没有姑娘嫁出去,大人查一下婚书登记就可印证。那么这倒八字眉,穿着军官衣服,而头戴蓝色黑边方巾的,必然就是胡柴了。胡柴,就在屠村现场,甚至就是主谋!”

胡柴也有些急,“大人……”

薛平宇打断他,抢着对刑部的文书说:“周大人,圣上仁慈。就算是滔天的罪,视具体情节,如果再有人求情,是不会将妻儿跟着首犯一起斩首,对否?”

刑部文书周大人拱手回礼:“世子爷说的是,圣上宽厚,最近几年很少株连九族”。

薛平宇笑着对马老三说:“马良,不对,马老三。这半年在军中,虽然咱们相互看不顺眼,但是我却觉得你还算有情义,狠毒有余谋算不足呀。如今你要是死了,你觉得你外甥和外甥女,能得到善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