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眉还要掰扯,柳荣却温柔的笑了,“太阳这么大,姨娘回屋休息一下吧”,又回头对春华说“给严嬷嬷上茶,嬷嬷进来说话吧。”
哎,还有很多活要干呢,让叶眉这么吵下去,就没头了。
严嬷嬷一直都知道三姑娘不是个好拿捏的,但是之前的印象就是和叶氏一样,脾气大却没脑子,没想到现在却一点都不鲁莽,而且还不失礼数。
不过毕竟是个不得宠的妾和小姑娘,老婆子我也有的是方法整治你们几个。
柳荣觉得自己只要不失礼数,又没有真的过错,就不怕这个婆子,但是她还是太天真了古代的后宅并不是职场,连基本的规则都没有。
本来柳荣她们是吃饭午饭休息一会儿,就一起干活,柳荣也会教春花认识几个字。可是现在果嬷嬷说,昨天世子爷来叶院,春花和果嬷嬷有多处疏漏,而三姑娘也礼数不周,所以要每天学习规矩。
说完,严婆子拿出一本《女戒》,“请姑娘抄写五遍,我今晚交给夫人过目。”柳荣皱着眉头,看着那本册子,五遍,那我还有时间做别的吗?
但是这婆子说要交给王氏,看来是王氏默许了,好不容易这些日子在后宅生活容易点,还是先别激怒王氏了。再说自己还有顾芳的正事,和这婆子闹似乎只会越来越麻烦。
柳荣想了想,还是怂了,无奈的答应,只能做快点,然后再想办法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
严婆子知道叶氏和柳荣不好直接动粗的,在她看来让柳荣抄《女戒》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而她作为王氏手底下管事的婆子,收拾叶院的下人就手段多了。
她让春花一遍遍的学习泡茶,让果嬷嬷一遍遍的擦拭庭院,果嬷嬷年龄大了,没一会腰疼了,就被严婆子骂一顿。而春花学习泡茶用的是开水,只能小心翼翼,严婆子却貌似不经意的推他一下,马上烫到了,手上起了燎泡,春花眼睛红了。
柳荣在一边看着着急,但是就连一贯鲁莽的叶氏,也对着柳荣摇头,“严婆子这样教训春花和果嬷嬷,说出去是占理的,要是不服,只会有更严厉的惩罚,说不定要掌嘴扣月钱。”
柳荣听完,心头一片冰凉,叶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抄书吧,我帮你。小心王氏让你跪祠堂”。
柳荣这才真正意识到,之前叶眉和王氏闹从来没讨到什么便宜,反倒是生活越来越落魄。而柳荣和叶兰一吵架,就被罚跪祠堂。自己这些日子守礼又乖巧,过的平静了,然而本质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柳荣忍者委屈和不服,只能开始抄,就当是上一辈帮助领导写发言稿吧,一样是没意思,一样是为了生存。
直到过了晌午,严婆子还端坐着训斥两人,手里一盘子点心时不时的吃一口。万一外面的果嬷嬷和春花被折腾病了,可怎么好?
于是柳荣放下笔,对着果嬷嬷行礼,笑着说道“嬷嬷辛苦了,嬷嬷言传身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整顿叶院风气,让我豁然开朗。”
果嬷嬷被这一顿马屁说的有点蒙圈,“三姑娘不嫌弃老奴多事就好”
柳荣说;“哪里会嫌弃,只是这都到吃饭的时候了,不如让春花和果嬷嬷先做饭,我们这也没什么好吃的,还希望嬷嬷不要嫌弃”。说完不等严婆子反应,就对果嬷嬷和春花一眼,“还不赶紧做饭去。”几人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因为心累也因为没心情,就熬点粥,剩下的鸡肉热一热,又凉拌了一个野菜。
柳荣看到厨房柜子上,有果嬷嬷通便的药丸,拿起来沉思。
“荣丫头,你,你想要干什么?”在一边帮忙的叶眉看着柳荣手里的药,有些慌,然后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端坐的严婆子,要下药吗?荣丫头胆子太大了吧。
柳荣沉思了几息,将拿瓶药放了回去。宅斗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己比起王氏和严婆子,经验上不够,地位上也不够。就算下药成功,严婆子闹起来,王氏更有借口整顿自己,而自己还有很多计划和任务要完成。
“果嬷嬷和春花先忍一忍,下午我带着严婆子出去,你们就好好休息。”
第十六章 父女谈心
午饭后,柳荣给春花上点药,让春花和果嬷嬷在厨房里磨蹭会。
柳荣找到严婆子,开门见山说,自己要去拜见父亲,《女戒》晚会抄写,自己会主动向母亲请罪。
严婆子一百个心眼子打转,如果自己不跟着,三姑娘一溜烟的出去,夫人会怪罪自己。于是严婆子说:“我陪着三姑娘一起去吧。”
这样最好,柳荣回头对叶眉笑了笑,我会和父亲多聊会,你们休息一下吧。
柳荣冲了一壶菊花茶,到了柳才的书房门外。
柳才平时没事,午饭后就从衙门回来,一般都在书房处理公事。
柳荣请父亲身边的长随安叔进去通报后,就被请了进去。严婆子和安叔一起在门口候着。
柳才最近越看这位女儿越顺眼,难得一张严肃的脸也和颜悦色起来。柳荣笑着将泡好的菊花茶倒出来一杯,递给柳才。
“父亲辛苦了,喝一杯菊花茶吧,有明目降火的功效”
柳才接过来,发现茶汤清亮,还有一股子清香,虽不名贵,却也怡人。
“荣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最近跟着嬷嬷学习规矩,可有长进?”柳才如沐春风的问到。
柳荣想到院子里被折腾的果嬷嬷和春花,微笑到“这要谢谢母亲了,不仅是女儿,院子里的两位下人也规矩多了”
柳才老怀甚慰,“你能知道父母的苦心就好了,你母亲的见识总归有限,我之前还担心你跟着她长歪了”。
柳荣给柳才续上茶,盯着这位父亲问到:“父亲,你可后悔当年纳了姨娘?”
柳才万万没想到,柳荣会问出这种问题,当下斥责到“这是你一个晚辈该问的问题吗?没规矩!”
“父亲,我不仅要学规矩,也要学为人处世,而身边的事情有不懂,自然要请教父亲。”
柳荣不想退却,难得有机会和柳才单独沟通,她想试一试,“父亲为一方县令,要教化百姓,又学识渊博,自然能为荣儿解惑”。
柳才忽然有些压力,荣丫头不似之前胡搅蛮缠却为何让自己倍感压力?
柳才咳嗽了一声,继续喝茶,其实是在组织语言,想着怎样教一教这个女儿。“你的姨娘当时落难,父母双亡,又被家族欺负,甚是可怜。”
说完这一句,又沉吟片刻,“虽说一姑娘家到街上主动与男子搭讪实属不该,不过她也是被逼无奈。索性夫人是个大度的,能接纳了她,让她这些年有个安身之所。但是你母亲生完你之后,性子越发左了,不知道收敛,这就不对了。希望她日后能改过自新,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柳荣静静的听着,垂下眸子,压住了心中的不满如果柳才后悔了,觉得纳叶氏即对不起自己的发妻王氏,那么这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如果柳才不后悔,觉得当时与叶氏也曾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动过情,那么就算现在薄情一点,至少洒脱率真。而这一番看似周到,实在高高在上施舍的解释和教诲,又算什么呢?柳府庇护了当时的叶氏是真的,但是这几年,叶是都是自己刺绣和变卖嫁妆度日。
柳才也许不是坏人,但是确实个被礼教和阶层训化彻底的男人而已。
见柳荣垂着头不说话,柳才还以为她为叶氏打抱不平,于是安慰到“叶院这些年日子难过,我也知道。我会和你母亲说,月供都正常给你们。”
柳荣抬起头,毕竟有柳才才有自己现在坐在这里,所以笑容也真诚了:“父亲不要误会,女儿没有怨言,女儿只是感激,因为父亲当时的善念,收留了姨娘,才有女儿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