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该是这样的……”赵乙喃喃自语。

他踉跄的走到距离火盆最近的地方，在那里，许崇国与他的妻子正依偎在一起，在他们的眼角，几滴泪珠宛若钻石，微微闪烁……再靠近一点的地方，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玲儿……玲儿？？！”

赵乙的声音沙哑无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疯了般将那身影抱在怀里，可入手的却是无尽的冰冷。

干哑的嘶吼声在死寂的屋内回荡，赵乙的双眸已然通红，他抱着玲儿的身体，疯了般冲出屋子，对着头顶的天空咆哮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最后我活下来了……死的却是他们？？！！”

“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九死一生才从三区逃出来！！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生活！！他们做错了什么？？！！”

赵乙无力的跪倒在苍白的地面，遮掩容貌的布匹被风卷至远方，这个通体遍布着咒文的怪物，此刻像是个失去一切的孩子，在死寂冰冷的小楼前沙哑哭喊着。

与此同时，一个披着白大褂的身影，宛若行尸走肉般从远处走来，听到这里传来的怒吼，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易博土看到雪地中抱着女孩的赵乙，微微一愣。

“是他……他竟然还活着？”易博土喃喃自语，“和禁忌海灾厄细胞初步融合了么……不过没有后续的药剂稳定身体，还是迟早会崩溃死亡的……每一个都是这样……呵呵，每一个都是这样……”

似乎是听到了易博土的低语，跪倒在地的赵乙猛地抬起头，那双遍布着咒文的眼瞳瞬间锁定他的身形，看清易博土的脸之后，瞳孔微微收缩！

颂！！

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易博土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力便将其整个人拎起，重重砸落在那少女尸体旁。

“是你！！你是那个科学家！！”赵乙认出了易博土，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指着玲儿与身后的小楼，“你……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能把我救活！！你帮帮我……你帮我把他们也救回来！！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的普通人！他们……他们……”

赵乙的声音开始结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不断的摇晃着易博土的肩膀，一滴滴泪水流淌在易博土的脸颊，冻结成冰。

易博土怔怔的看了眼身旁被冻死的玲儿，苦涩的闭上眼睛。

“……我救不了。”他沙哑低语。

“你说什么？？！！”

“我说我救不了！！你听不懂吗？！”易博土脖子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同样怒吼着，“我救不了！！我他妈的谁也救不了！！你听不懂吗？！！”

赵乙愣住了，他颤抖着松开易博土的肩膀，整个人踉跄的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在玲儿的尸体怀中，有一张被整齐折叠的纸条。

赵乙僵硬的拿下纸条，缓缓将其展开，一连串歪歪扭扭的字体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字体的线条都是扭曲的，看起来在写这段话的时候，握笔者应该在冻的发抖……

【小乙哥哥，你还好吗？】

【许叔叔说，有什么想对你说的话，就赶紧写下来，不然一会可能就写不了……但是我好冷，手都在发抖，我想暖一会再写……不过，许叔叔说一定要现在写，所以我的字很丑很丑，小乙哥哥你应该可以看懂吧？】

【小乙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许叔叔说你去很远的地方打工了，说你挣了很多钱，等你回来，就可以给我买新的小裙子……但我不想要新的小裙子，我不想你离我那么远……我怕你像奶奶一样，太远就再也找不到了。】

【今天好冷啊，许叔叔说，外面的煤炭价格被吵（涂掉）炒的太高了，他说他们在吃人，就带人去找卖煤炭的人理论，结果被打了……如果小乙哥哥在，一定能打赢他们的吧？】

【最后许叔叔只带了一块煤炭回来，他们说，这是许叔叔的所有积蓄换来的，我们大家都聚在一起，这样热气就不会散啦。】

【小乙哥哥，烧红的煤炭好漂亮，像是玫瑰花一样……】

第285章 时代

凛冽的寒风在死寂的小楼前呜呜作响，如泣如诉。

赵乙拿着纸条的手，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像是一只即将崩溃的野兽，狰狞的张开嘴巴，想要怒吼，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他右手猛地攥拳，将全部的愤怒与绝望，用力向地上一砸！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向周围荡开，瞬间震碎了周围所有的冰霜，狰狞裂纹像是蛛网般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赵乙深吸一口气，几道截然不同的诡异声音重叠在一起，宛若火山般震响：

“……这座城里，有谁在卖煤炭？！！”

“三大商会。”易博土离开总部之后，就一直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游走，他看着即将暴走的赵乙，缓缓回答，“就在城市中心的世纪塔楼那边……”

赵乙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身，一股恐怖的威压混着森然杀意，好似浪潮般从这只黑色怪物身上爆开！

那双闪烁着诡异咒文的眼瞳，看向极光城的某个方向。

颂！！

一道雷鸣般的声音炸响，他的身形拖出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冰霜的碎屑在空气中飞舞，易博土依旧像是尸体般躺在地上，对赵乙要去做什么丝毫不在乎……他微微侧头，看着倒在自己身边的玲儿，修长的睫毛都被冰雪冻结在一起。

他看着这瓷娃娃般精致的女孩，眼眸中再度浮现出深深的愧疚与绝望……如果，如果他的研究能有所成果，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极光基地三百多年的积累，才有了如今的极光界域……而一个小小的“泵”，居然就成了毁掉这座界域的最后一根稻草。人类曾引以为傲的科学，曾自认为足以统治自然的物质文明，在真正的未知前，根本不堪一击。

易博土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空，他在极光基地待了十几年，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抬头看天了……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在地表看天与在基地看水泥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没有希望存在的空洞天空，与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闷壁垒，又有什么区别？

易博土沉默许久，突然笑了。

他摸索着从腰间拔出手枪，平静而绝望的，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