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1 / 1)

秦春娇怔了片刻,董香儿走过来,说道:“春娇,家里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先回家去吧,铺子里有我们呢。”

秦春娇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将围裙摘了,快步往家走去。

车马当然比人的两条腿更快,她走到自家院外时,那些人早就到了。

易家的小院,被村人里三层外层的围着。

人群看见秦春娇过来,连忙给她让开一条路。

秦春娇走进院中,只见院里地下摆着十二挑担子,喜饼、三牲、海味、果干、茶叶、芝麻等提亲必备的物件儿,自是不在话下,都用红木盒子盛了,齐齐整整的放在担子里。此外,还有十匹绸缎、十匹松江布取的是十全十美的寓意。一挑香炮,一挑糯米白糖这倒是老规矩,送给女方家里做汤圆,寓意团圆美满。

陈长青的那匹骏马,就拴在牲口棚里,和豆子在一处,跟来的侍从正往料槽里叉草。

秦春娇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也是一震,这个架势,即便是在京里,也不算多见。往往是豪门迎娶千金,才下这么重的礼。

外头围观的村民,更是议论纷纷,连连叹息,都说:“咱们下河村这些年,也嫁出去了不少闺女,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就是当初赵桐生,往上河村提亲的时候,也就送了两挑聘礼,已经算满顶了。这易家的人,可真了不起,能得人家京里官老爷的青睐!”

还有一句话,大伙全都没敢说。

刘氏是个寡妇,可不是初婚的闺女。这寡妇改嫁,从来简单,如是乡下,甚而只带两件衣裳,包袱一卷,就跟了汉子去了,哪儿还会像头婚一样,正儿八经的三媒六证,十二抬聘礼往女家送。

下河村那些未嫁的姑娘,成亲没两年的小媳妇,忍不住都偷偷酸了一把。

刘氏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女儿都这般大了,凭啥?

秦春娇没有理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径自走到了堂屋之中。

正堂上,易峋正和陈长青坐着说话,一旁还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大娘,刘氏倒是不在。

想必因是来说她的亲事,她不好意思,躲到屋里去了。

秦春娇踏入门槛,堂上便静了一下。

那老大娘起身,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就是春娇了吧?模样长得可真俊,听说也是个贤惠能干的好丫头。我们家青小子可真有福气,得了个好媳妇不说,还天上落下个漂亮能干的好女儿!”

这老大娘姓王,是陈长青的远房婶娘,他特地请来当媒人的。

听见她当着刘氏家人的面,竟然叫了自己的小名,陈长青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但也没说什么。他自幼失怙,这位婶娘没少照料他,他也是打从心底里的尊敬着这位长辈,所以这次他提亲,便请了她来当媒人。

秦春娇听着这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哪有说媒这样子讲话的?然而,这话倒也贴合情形,人也没说错一句。

那王大娘又说道:“我们家青小子是个拧劲儿鬼,这些年多少人家跟他提亲,他总是不答应,就一口气拖到了这个岁数上。你们说说看,这世上哪有男人这个年纪还打光棍的,像话吗?又不是娶不起媳妇的!”

所谓拧劲儿鬼,是此地方言,概指性情执拗的人。

秦春娇偷瞄了陈长青一眼,看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和往日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大不一样,不由暗暗偷笑。

那王大娘却好似全没察觉,继续说道:“好在,如今总算有人肯嫁他了,他娶了媳妇成了家,有女人替他操持家里那些事儿,我也就放心了。”

秦春娇这才说道:“大娘,您放心,我娘一定会好好照料陈大人的。”她原先还有些担忧,陈长青是官宦人家,那深宅大院,豪门府邸,母亲一个温柔敦厚的乡下妇人,进去不适应。但看眼前这位大娘,性格爽直,也不像什么会刁难人的人。窥一斑而知全豹,陈长青的后宅,想必也没什么糟心的人事,她也就放心了。

那王大娘却有些不乐意了,嗔怪道:“这孩子,咋还叫大人呢?你早该喊爹了!”

陈长青这才从旁说道:“错了辈了,这位是你叔奶奶。”

秦春娇突然间多了个父亲和叔奶奶出来,心里有些怪怪的,便说要去看看娘,进屋去了。

王大娘瞧着她进屋的背影,满脸笑着说道:“这丫头的身段,真是好的喜欢人!那小脸蛋,瞧着就叫人高兴。要不是这孩子已经有亲事,放在京里面,可是能嫁个富贵的好人家!”

这妇人性情太直,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出来,全没顾忌。

而一旁,易峋的脸已经黑了。

陈长青一直想把秦春娇带走,而他是怎样也不答应,两个人其实暗地里都有些疙瘩。

不过,这世间疼爱女儿的老丈人和女婿,差不离都是这个情形。

几次接触下来,陈长青是真心的、如长辈疼爱小辈一般的喜欢着这个继女。

他半世孤身一人,既没有妻室亦没有子女,如今和刘氏成亲在即,他是真切的渴望着能有自己的家人。

虽说,他有个养子,是牺牲了的同僚留下的孩子,但男孩儿到底不比女儿贴心。

这个女儿,他还没有在身边养上一天,就被这个浑小子给霸占了去!

这样想,其实完全没有道理,但陈长青就是忍不住要想。

易峋看了一眼桌上的聘金,陈长青足足送来了五百两银子作为聘金。

这在于当下,已是相当可观了。毕竟,就是京里那些豪门贵族的千金,夫家给的聘金,也不过七八百两银子。

此外,聘礼之中还有五对金手镯,两串金镶玉八宝项链,金钗五支,金耳坠两对。

这聘礼之重,实在罕见。

易峋看在眼中,微微的有些不悦。

聘礼重,是看重新娘,面上的确是一件好事。然而结亲,讲究门当户对,人家下了重礼,你女方家里也要能还的出相对应的礼才是,不然新娘子嫁到了夫家,是要被耻笑的。

刘氏情形尴尬些,她自己娘家早没人了,如今是跟着女儿女婿过活,其实没有能为她主事的人。但她是秦春娇的母亲,易峋便也将她当做自己的母亲看待,不肯让她受了什么委屈。

易家如今有钱,这份礼不是还不起。

但易峋总觉得,陈长青是想暗里压他一头。也不怪他能有这个念头,毕竟翁婿两个之前就口角过,而娶寡妇,哪有下这么重的聘礼的?何况,又是官府门第对乡下,不得不叫人多想一层。

易峋眸色微深,按下那满腹心思,淡淡说道:“大人既说八月底来娶,那咱们就定在八月底,恰好那时候秋收已经是尾声,倒也有空闲。只是不知大人,打算定哪一日?”

陈长青莞尔:“请人看了日子,八月二十七是个吉日,就定在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