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1)

段渊自幼便是这样,认定了什么事就不管不顾地去做。

平日里看起来闲散又爱玩,可他身上那股倔劲却是谁都比不上的。

十几岁初练六艺,太傅不过说了句历朝历代能成王的皇子都是自马背上得来天下,别的皇子们只当这是一句激励,他却当了真,不顾那时京中盛行对骑射等武夫之行的排斥鄙夷,没日没夜地练骑射。

直到他十四岁那年,就能胜过十八九岁的人,而他十六岁的时候,京中再无一人能超越他的骑射。旁人对这不屑一顾,他却只认为这是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很开心。

也正是因为他幼年就有这样的功夫,皇帝才敢放心让他出去带兵历练。

而如今,他对沈寂的执念,一如他当初他对骑射的一腔热忱。

这份坚持,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怕是沈寂自己都早已想好去路,他也不肯放手。

皇帝双手握紧,良久,终于又缓缓松开。

“你今日为了她这般忤逆朕,世人从此皆知沈寂是你身上最大的弱点,你该怎样当一个君主?难不成日日都要护全她吗?”

“父皇,阿寂她,并不需要儿臣护全。儿臣只是不想她因为自己而背负不该有的罪名,她作为中书经历,在职期间并无过错。”

“你……”

“陛下,”李容海在一旁听了小太监的禀报,神色忽然严肃了些,俯身靠近皇帝道,“抚司巡查回禀,城周有大批仕子闹事。”

“仕子闹事?”皇帝眉头皱得很紧,“怎么又闹?科举的事不是平息下去了吗?”

每年仕子闹事都算是让朝中最为头疼的了,科举人数众多,若个个严惩定会让学子们寒了心,偏偏那些年轻的孩子们有着一腔热血,一言不合便是游行上街,闹得轰轰烈烈,抚司都镇压不住,又不敢硬抽刀满街砍人,实在是很难处理。

李容海沉吟了下,而后缓道:“似乎是为了沈氏……曾经为翰林编撰又上书提议科举进制,还有前日里为那些仕子们翻案,他们声称新上任的经历乃是尚务处调度的,那曾经归……二殿下所有,那些仕子称不信任这样的人能够替代沈经历的位置。”

皇帝语气不善,道:“那他们想怎么办?”

“他们的意思,想沈氏官复原职。”

“荒唐!”皇帝话音刚落,那边又来了小太监禀报。

“陛下,抚司派人来问要怎么处理这批人,他们闹得厉害,好像比以往的规模还要大,像是有什么人借机作乱,已经影响到京中治安了。”

皇帝眉头深锁,近来京中算不得太平,虽然东沅已被平定,京中仍有许多暗桩未被拔除,如今看情形混乱,恐怕有好些人按捺不住了。

这个节骨眼上……罢了。

他目光移到段渊身上时,不自主地落到他软垂的手腕上,眸底一片暗沉,咬牙切齿道:“叫太医给他瞧!”

说罢便回身走了,那些暗卫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李容海转过身朝他们使了眼色示意他们退下,而后又匆匆向段渊行了礼,便跟随皇帝回殿中了。

沈寂回身将段渊扶起来,勉力不去看他的手,目光木木垂着,轻声道:“走吧。”

段渊牵唇回眸看她一眼,语气里还带着笑意,“没事儿,不疼,我吓他们的。”

沈寂却抬起眼,目光有点凶狠,唇角向下挂着,显然忍着情绪:“你要是以后拿不起弓了,我可不心疼你。”

“能拿的,我还要保护你呢。我从前在战场上,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也没见你心疼我。”段渊笑道。

“你方才还说我不用你保护。”沈寂声音闷闷的。

“你是不用我护着,可我就想护着你,这是两码事。”段渊轻描淡写道。

沈寂不吭声了,半晌吸了口气,声线压抑着哽咽,勉力维持和他一样的平静。

“至不至于。”

“特别至于。”

段渊一把揽过她,手抚在她背上,迫得她转过身来。

“抬头。”

沈寂抬了抬下颌,目光仍垂在他胸口,睫上压着泪,不想抬目看他。

段渊啧了一声,低头去迎她的目光。

“干什么,赶紧去找太医。”

“太医有耐心,不差这一会。”像诱哄一般,段渊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

“别把病气过给你。”沈寂声音还哑着,低了低头。

段渊却不依着她,轻笑反问,“我还怕这个?”

到底还是呢喃着寻到她薄唇的轮廓,纠缠着压了上去。

像是交换呼吸又像是噬咬,仿佛要将这么长久以来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传达过去,压抑的思念清白的透露在喘息里,分毫都不让人躲。

周围的侍从皆背过身去,面红耳赤。

就在这京城最庄严最肃穆的金銮殿前,他们的怀王殿下俯身,吻住了这个被流放的女子。

像是在向全天下宣告,他是这名罪无可恕的犯臣,最虔诚的信徒。

李太医紧急被传唤到宫中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待瞧见段渊那只手更是脸色煞白,也不敢多问,连忙上前为他瞧看。

“我的祖宗爷……”李太医脸上也不知是责怪还是庆幸,“只要殿下再用力些,这双手下辈子是甭想弯大弓了。”

“这么说,算我幸运。”段渊纵唇色淡白,唇角亦弯了些。

李太医皱眉瞧了他一眼,气得直摇头,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继续为他包扎了。

“殿下这手需静养百日,万不可再用力动骨,老臣会每日上殿下府中为殿下换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