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失望地“啊”了一声,困倦都消散了大半,贴贴他脸颊道:“早去早回哦,我会想你的。”
“好,过几天就回了。”江恕这么应她,语气平常。
一夜未眠。
翌日雪停启程。
二房的江昀江明兄弟俩很早等在书房外,江恕过来,先叫江昀进去,说了很久的话,而后是江明。此去随同的都是世代忠诚于江家的死士,并不带他们。但凡事要交代清楚,也是安排好后路,以防不测。有一封信,是交给叙清的,另外两封,交由军中心腹。
而后江恕才去了趟福康院。
老太太耳听八方,早晓得他要拿命去取药。然他们嫡系长房就这一根独苗苗,后继无人,万万出不得差错,老太太是忧虑重重的,可见到孙子坚毅的脸庞,到底还是说不出那句“不得拿江家满门尊荣兴衰胡闹。”
老太太本想说,定要平安回来,否则老身做鬼也要去跟阎罗要人。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变得恶狠狠的语气:“十日后你若还不能平安回来,老婆子就跟念宝说,你去求药了,深陷险境,生死未卜,叫念宝跟着一起担心,叫念宝自责痛苦,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到时候咱们祖孙三个就黄泉路上见!”
江恕掀袍在她面前跪下,掷地有声:“请祖母放心,恕定平安归来。”
“行了行了,去吧。”
老太太摆摆手,转身回屋那瞬,才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她今年八十了,嫁到侯府,也将近六十几年,腥风血雨里走来,没什么怕的,眼下抚着拐杖上的青莲花纹,深知此行但凡出半点差错、泄露一丝风声,于江家都是极大的动摇,树大招风,外头多少人盯着宁远侯府?旁系那几房是什么德行,自不用说,树倒猢狲散,这树,不能倒。
可是人啊,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怎能没有牵挂?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被人拿捏的弱处。
这道劫,命里该有,终究是来了。
第95章 十日(微修) 夫君不要她了?
一行人自定安街出发,以江恕为首,随后二十余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雪后放晴的稀薄光线从云层泄下来,为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渡上一层耀眼光芒。
朝夕院中,早在江恕离去前亲吻在她眉心时,常念就醒了,她不想让夫君外出忙于公务时还牵挂分心,便假装睡着,等他出门,才慢慢坐起来,望向关得严实的窗外。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偏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失落袭上心头。
许久之后,常念低声问了句:“下雪天,路面积雪难行,放晴后,积雪会慢慢融化,马蹄会不会打滑啊?要是骑快马,岂不是很危险。”
“您说什么呢?”春笙转身问。
常念摇摇头,默默拿起放在枕边的福娃娃看了看,不过多久,又昏沉倒下,纤长白皙的手一直攥着那福娃娃。
这是陶瓷做的,触感冰凉。
春笙怕握久了会着凉,试着拿出来,竟是没拿动,最后只好把娃娃也一起放到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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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恕离开后,每日都会有一封简短的书信送回来,无一例外,都是他亲笔。
有时是叮嘱常念好好用膳,有时是问起身子,总之,话比之前多了很多。
常念数着书信记日子。
一日,两日……四、五日。
噫,都五日了,上回只去了四天而已啊。
常念觉察不对,单独叫芦嬷嬷过来,脸色很严肃地问道:“是不是除了回城,别的地方也出乱子了?”
芦嬷嬷愣了愣,忽的想起什么来,连忙点头道:“是啊,听说回城附近也不安宁,快过年了,乱的很。”
常念沉默半响,没再问什么,她心底总不踏实。
当夜噩梦不断,那些交织的画面里有鲜血有死亡,甚至梦到自己被追杀,拼命逃拼命跑,醒来时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冷汗淋漓,添了助眠药材的药汤也不管用了。
华姑知晓这是心病,药治不了,可眼睁睁看着这样精致漂亮的小殿下日渐消瘦,那截纤细的手腕,好似轻轻一折便会断,这么熬下去,说不准等不到侯爷求药回来,身子就熬坏了。
华姑不忍心。
睡觉不成,总要多吃些滋补参汤吧?人吃不进东西,便危了。
常念也很听话,华姑和赵太医开什么药煮什么汤都老实喝,在祖母面前,她甚至能勉强自己多吃小半碗粥。
争气一点,要赶快好起来!
她总这么告诉自己,实在难受,就看看江恕写回来的信,她不想叫他回来后看到一个更糟糕的阿念。
第六日,书信如期而至。
春笙和夏樟都知道这会子她们殿下心情最好,早膳都能多用小半碗。
谁知这回,常念看完信,苍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她只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春夏二人。
春笙忐忑:“怎,怎么了?”
夏樟也急忙问:“是不是这糕点做的不漂亮?奴婢没有宇文小姐手巧,改日,改日就”
“不用。”常念将目光放到夏樟身上,她把信折起来,好似没什么反常,对春笙道:“你去东厨瞧瞧有没有山楂糕吧。”
春笙愣了会,讷讷退下。
屋里也没有其他宫婢仆妇了。
常念神色凝重:“夏樟,你老实说,出什么事了?”
“啊?”夏樟磕巴了,“哪有什么事……”
常念板起小脸来,唬她:“我都知道了。”
可,可夏樟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啊!听这话,人都懵了:“您知晓什么了?奴婢发誓,真的没有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