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手里的筷子却是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四夫人于氏用力捅他胳膊肘,低斥一声:“丢人现眼!”

随后才歉意对大家笑笑:“你们四叔老了,不中用了,见笑,见笑啊!”

大家附和着说无妨,却是默默捏紧了筷子,生怕自个儿也被惊得弄掉。

他们侯爷去了趟京城回来,比之前冷脸不说话时更吓人了!

待散了席,食不知味的几人都还不敢置信的瞧一眼宁远侯,当然也不敢多停留。

旁系几房的府邸就建在侯府后边,隔着一堵院墙,来往尚算方便。

各回各家后,四房府外来了一群面色凶悍的男子,手里的大铁棒吓人得紧。

四叔瞧见他们,圆滚滚的身子一抖,眼珠子转来转去,慌忙想着对策,忽然回身,欲从几个儿女手上抢了常念送的那见面礼。

江平江安几个自是死活不给。

四叔横着脸,使劲儿用力:“拿来吧你!”

东西抢过来了,四叔向那几个追债的跑过去,躬身赔笑脸,最后空着手回来,脸色铁青。

二夫人张氏立在自家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二房长子江昀在门里问道:“母亲,你瞧什么呢?”

张氏笑着:“瞧好戏呢。”

回去的路上,她叮嘱长子道:“眼下侯爷回来了,你往后可要争气,带着阿明在军中干出一番事业来。母亲也多去殿下那里走动走动,给你们兄弟俩谋一桩好亲事。”

江昀明白父亲早逝,二房兴旺的重担全落在他身上,神色认真的点了头:“请母亲放心,我定然争取像大哥那样出众。”

张氏欣慰笑了:“侯爷那是天赋异凛,生来便要做人上人的,母亲啊,只求你有他一半,就满足了,要紧还是娶个好媳妇。”

江昀腼腆地挠了挠头:“大嫂就很好。”

“皇族公主金枝玉叶能不好?”

张氏想,要是她的儿子也能娶个公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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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安宁。清晨时,晚辈都来福康院向江老太太请安。

侯府规矩森严,条条都是宁远侯按军规标准定下,晨昏定省一样少不得,若哪个无事赖床起晚,要受责罚的。

可这日一早,他们谁都没瞧见殿下。

偏偏老太太神色无常,也不说什么。

从福康院出来,几房夫人倒还好,心里嘀咕,嘴上不曾说什么。

只四房的小女江锦忍不住和三哥江荣抱怨一句:“就凭她是公主,便可以这样特殊吗?侯爷当初不是说这规矩无论是谁都没有例外……况且公主在皇宫里就不要向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请安吗?”

江荣吊儿郎当的,随意摆摆手:“你管这么多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

江锦愤愤不说话了。

本是两个人窃窃私语,可不知怎的,这话偏偏传到了常念耳里。

彼时常念刚起身不久,听到家规二字,人都清醒了,顿时想起那三百条严苛的军规,这倒像是宁远侯能干出来的事,于是吩咐夏樟去寻了本,拿来瞧瞧。

春笙一边替她布菜一边道:“听闻之前有寄居老太太院里的远方表妹,用膳遗食,被罚去厨房刷了月余的碗碟筷箸,此后再不敢来侯府玩了,又闻四房的三郎江荣偷懒赖床,隔日便被拎去军营,再回来时人都被晒成黑煤球。”

常念翻着那本厚厚的家规,动作蓦的一顿,她瞧一眼外面刺目的日光,快要晌午了,随后再看看碗里剩下大概率吃不完的羹汤,最后竟是陷入了沉思。

第61章 想了 当我宁远侯府是穷酸破落户不成?……

常念双手托腮望着那本家规沉思了许久。

外界对她夫君的评价大抵都是这样的:宁远侯掌管一方军政大权,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不讲情面,治下极严,整个宁远侯府乃至西北边塞无人不惧。

其实她也亲身经历过他的冷酷无情,好比硬是被改掉了挑食不吃肉的坏毛病,她如今吃着肉,也觉着很香;又好比骑马,她原就是好奇,也不打算真能学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哪知晓他竟是那样严苛,每日抽出功夫按时按点拎她去学,撒娇耍赖也没用,他就像一块冷铁,原则规矩很多很多,虽然极少时候会有退让。

常念倒也慢慢习惯了。

可如今听说家规,再听那些被惩罚的小可怜,她心里总归不是个滋味。

要是按照这严苛的家规来衡量,她早被罚了千千万万遍吧?

江恕那样刻板的性子,要他改这施行了好几年的家规,显然不可能。但要她条条遵守,首先第一条早起,就不能。

这府上几百口人,今儿是这个说闲话,明儿是那个,哪能堵住别人的嘴?

膳食羹汤彻底凉透了。

春笙和夏樟也不知道她们殿下好端端的怎么发起呆来,估摸着殿下吃饱,便如往常一般轻声撤下膳食。

常念忽然问了句:“我用膳遗下的食物,都是怎么处理的?”

春笙愣了下,如实答道:“以往在宫里,您食量小,吃不完的膳食都是由奴婢和夏樟她们分着用了,像汤羹流食一类会有杂役所的小太监来收去,听说是运往宫外喂养牲口的,在侯府也大约如此,您怎么问起这个了?”

常念摇摇头:“没什么。”

不是浪费就好。

外边进来一个宫婢通传道:“殿下,陈小姐她们携礼登门拜访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