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霞漫天之时,一切收拾妥当,余舒心走出院门,一辆单车疾驰而来,嘎吱停在她的面前。

来人正是马洪亮,他单脚支着车说道:“余同志,我送你去火车站!”

余舒心不知道马洪亮如何得知的消息,她也没问,只笑着指向推车出来的孟建军道:“不用麻烦马同志了,建军会送我去。”

她倒不是不会骑车,而是需要人将车骑回来。

马洪亮知道余舒心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于是转向孟建军:“建军,你都高三了,时间挺紧的,来回一趟怪折腾的,你就别去了,我送你余姐姐去火车站。”

不想,孟建军坚决摇头:“我不能去陪我大哥,但至少要把余姐姐送上火车,不然我书都读不下去。”

马洪亮听到这话,不好再抢人,又出言宽慰道:“你哥的命硬着吧,不会有事的。”

之后,他骑车跟上他们,一边说起自己与孟建国早些年一起当兵,一起上战场那些死里逃生的故事,绘声绘色,精彩纷呈,却让骑车少年的脸色越发凝重。

坐在后车座上的余舒心,听着这些故事也不由得揪起了心,又想起部队发来的那两封电报,她忍不住开口打断道:“马同志,你不要说了,专心骑车吧。”

马洪亮看到余舒心苍白的脸,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歉:“余同志,我不是有意吓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老孟这人的命真的挺硬的,他这次肯定能逢凶化吉,等伤愈之后,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级。”

余舒心淡声道:“只要他能够伤愈恢复健康,便是退役也好的。”

已然退役转业的马洪亮,听到她这话,好似胸口被塞了一团棉花,有些酸,有些胀,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又想到之前,他假借孟建国的名义追求余舒心,顿觉自己很不是个东西。

几经纠结后,在余舒心即将登上火车时,他终是开口认了错:“余同志,我得跟你坦白,你哥上次离开之时,并没有将你托付给我,相反,他警告我,不许我骚扰你。”

余舒心闻言怔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写信责怪孟建国乱给自己牵线,又想到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一时间有些难受。

“余同志,你要生气就打我骂我吧。”马洪亮又道。

余舒心摇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一时间,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便摆了手,“罢了,这事过去了,你走吧。”

“余舒心同志,”马洪亮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表白,“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喜欢你的心是真的。之前咱们约定相处三个月,如今只剩下最后二十五天,从今日起,只要我没有外出的任务,每天傍晚我都会来到这个火车站,等你回来,等你给我答案。”

说完这话,他放开她的手,立定朝她行了一礼,便转身大步走出了月台,走到入闸处,回转身,双目凝视着她。

对方这举动,让余舒心倍感压力。

而火车即将发车,余舒心无力再与他掰扯,便迅速拿出了纸笔,写了张纸条递给孟建军:“建军,帮我交给马洪亮。”

“好的余姐姐。”

孟建军应了,将她送上车,又看着火车鸣笛远去,这才转身走向马洪亮,递过纸条:“这是我余姐姐给你的……你干什么?!”

马洪亮撕碎了纸条,冲少年笑道:“三个月的时间还没有到,我的心意和诚意她还没有完全体会到,所以她现在的答复不作数。”

第一百零四章 相见

余舒心坐了三天的火车,终于抵达H省的省城T市。

提着行李走出出站口,就看到前方广场上停着一辆吉普车,一名军人手搭着车门,目光散漫地打量出站的旅客。

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这让余舒心有一瞬的迟疑,但还是走了过去,开口问道:“同志,请问你是来接人的吗?”

王烈垂眸看向走在自己面前的姑娘,她提着行李,额头鬓角都出了汗,却不显狼狈,反倒衬得她越发乌发雪肤,五官清丽,叫人见之难忘,他的心忍不住悸动了一下。

但王烈记得自己来火车站的目的,也记得自己向病床上的孟建国承诺会娶他乡下的妹妹报恩,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于是,他冷淡地颔首答道:“我是来接人,但接的不是你,麻烦你让开位置,不要遮挡我的视线。”

余舒心瞧见对方比自己高半个头,视线都能直接越过自己的头顶,显然对方只是找借口赶人而已。

或许,是把自己当作搭讪之人了吧。

“抱歉打扰了。”

余舒心道了歉,就提着行李走开了。

第二封电报里提到会有人来接站,但她左右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其他接站之人。

又等了一会,人流都散了,依旧不见来人,她便不再等了,提上行李往公交站走去。

幸好电报上写明了医院名称。

但快要走到公交站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嘟嘟声,她下意识避让,不想吉普车开到她身侧嘎吱停下。

紧接着,那名军人从驾驶室跳下来,拦在她面前垂首问道:“同志,你是姓孟吗?”

听到对方的问题,余舒心意识到这人应该就是电报里来接她的话,虽然之前有点不愉快,但手里行李太沉了,她决定原谅他,于是摇头说道:“我不姓孟……”

王烈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预想当中那个肤色黝黑的乡下姑娘来找他,于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追过来询问,如今听到余舒心这答案,虽不意外,但难掩失落,他道了声“抱歉”,转身打算离开,就听到身后一道带笑的声音。

“但我哥叫孟建国,我想你应该就是来接我的人。”

王烈猛然回过身,看到姑娘脸上带着一丝调皮的明媚笑容,他的心再一次悸动。

心底更涌起一股庆幸,庆幸自己开车追了上来,也庆幸自己向孟建国承诺会娶他妹妹报恩。

这世上竟有如此两全其美的事!

高兴过头的王烈,一时忽略了兄妹俩不同姓的问题,很是热情地接过余舒心的行李放到了车上,而后又为她拉开了车门。

等她上车坐好后,又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她。

余舒心以为他的热情是在弥补刚刚的失误,并没有多想,不过那只水壶她没有接,婉拒道:“谢谢,我不渴。”

王烈遗憾地收回水壶,又问道:“你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