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洗完,苏吟见他竟还要继续,立时红着?脸去抢他手中那?方布帛:“不必了,接下来我自己沐身便好。”
宁知澈任由苏吟抢过去,却在这之?后轻松制住她?那?双玉臂,看着?眼?前女子这副既惊又羞的小模样,喉结霎时滚了滚。
往日清冷圣洁的女子在身无寸缕之?时再也无法继续维持镇定,就?如寻常姑娘家一般会羞会怕。
“怕朕做什么?朕又不是没瞧过。”他伸手探入飘在水面的玉兰花瓣之?下,嗓音哑得厉害,“锦帛于此处无用,定洗不净,你要抢便抢罢,终归接下来朕也没打算用布帛。”
苏吟闭目攥紧锦帛,无力靠坐在浴桶中,唇瓣咬到发白。
浓白在清水中晕开,她?眸光涣散,怔怔看着?眼?前身姿如玉的帝王,忽地忆起六年前长明殿除夕宫宴,彼时她?坐在曾祖父身侧,隔着?一众臣子及其家眷与坐在皇帝下首的太子遥遥相望。
当初正值年少情深时,只一个对视的眼?神就?能赛过今时今日云雨交合亲密至极的害羞心动?。那?时她?哪能想得到,自己与宁知澈两人?之?间会在六年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待终于结束,宁知澈将苏吟抱出?来,极不熟练地为她?擦身绞发,看着?怀中玉软花柔的女子,只觉手中锦缎都不及她?身上雪肤柔软顺滑。
苏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垂眸瞥见他袍下起势,心头顿时一跳,骇得立时移开视线。
好在宁知澈终是顾及她?的身子,没有再胡闹,只默默为她?换好寝衣,将她?抱回内室,随后又命宫人?抬冷水进来。
苏吟心里记挂着?谢骥身上的伤,却又不好出?言提醒宁知澈,否则若惹得他起疑吃醋,谢骥便真活不成了。
宁知澈定定看着?她?这副明明十分焦急却强忍着?不敢言语的模样,眉间的笑瞬间褪去两分,静了片刻,将目光移至王忠脸上,淡淡吩咐:“让李院首速去谢府为定北侯医治。”
王忠不由愣了愣,忙点头应是。
苏吟看着?王忠领命退出?殿外,心中巨石稍稍往下落了些。
沈老宗主虽医术高些,但?毕竟已年逾九十,又是无拘无束的江湖中人?,并非拿俸禄的宫中太医,宁知澈自然不可能劳累他老人?家连夜出?宫为谢骥医治,今夜肯派太医院的院首大人?前去谢府,已是给她?极大的脸面了。
李院首被誉为杏林圣手,有他为谢骥医治,谢骥便还有望活下来。
苏吟怔怔出?了会儿?神,忽然间清醒过来,心里顿时一咯噔,立时回头看向宁知澈,果然见到对方的面色已变得铁青。
她?不由屏息,心知不能这样沉默下去,得立时出?言解释。
可该同宁知澈说些什么?
苏吟唇色微白,正欲启唇说话,却听对方已先她?一步开口?了:“今夜月色极好,待朕沐浴出?来,你我饮一杯酒罢。”
此言一出?,苏吟瞬间心口?发慌。
她?酒量极差,只消一杯入腹便醉了,虽醉后既不吐秽物也不疯闹,亦不犯困昏睡,但?外人?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会将心中实?话尽数托出?,问什么便乖乖答什么。
此事旁人?不知,可宁知澈与她?相识多?年,自然知晓。
这个缺点实?在致命,她?若出?身寻常百姓家倒没什么,可偏偏却是苏氏女,当初又是钦定的太子妃,自然不敢让这酒醉吐真言的短处伴自己一世,所以便在及笄后不停偷偷锻炼酒力。
可她?体质如此,即便苦练六年也只是从一杯就?醉练到三四杯才醉而已。
但?宁知澈应是不知她?悄悄练过。
苏吟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心知这是最后一回试探,不能躲避,便浅笑着?应了下来:“既是阿兄想饮酒,明昭自该作陪。”
宁知澈听苏吟点头答应,脸色终于稍稍好看了些,转身去了浴房。
苏吟用掌心暖了暖发凉的指尖,走至窗边的罗汉床旁坐下,静静等着?宁知澈出?来。
宁知澈没让她?等太久,过去一两刻钟后便回了寝殿。
女官遵照圣命拿了壶果酒过来,先后为皇帝和?苏吟斟上一杯,接着?便依命退了下去。
酒气才将入鼻,苏吟便已隐隐开始觉得脑袋发晕,但?对上皇帝沉沉的目光,仍是笑着?将酒盏端了起来,柔声道:“子湛阿兄,明昭敬您。”
宁知澈眸光微动?,依言端起自己面前的果酒,与她?手中玉盏轻碰。
苏吟在宁知澈的目光下敛眸饮酒,随即细腕一转将酒盏倒置,让他瞧清楚自己已然饮尽此盏。
宁知澈见她?面色坦然,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也将自己手中那?盏果酒饮入腹中,然后眼?睁睁看着?苏吟那?张雪嫩面庞渐渐晕开酡红,一双明澈杏目亦是蒙上一层迷茫水雾,与她?少时饮酒后简直一模一样。
多?年过去,他的青梅样貌长开了些,身量也高了,性子亦是改了不少,甚至连心里装的郎君都换了一个,只有这个短处一直未变。
对上苏吟呆愣懵懂的眼?神,宁知澈收回心绪,缓缓开口?:“苏明昭。”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苏吟暗暗攥紧衣袖,嗓音却是与昔日醉酒后一般无二的柔糯:“嗯?”
宁知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你当真仍喜欢朕?”
他看见眼?前女子似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自己的话,尔后朝他点点头:“喜欢。”
宁知澈怔了怔,面上寒霜瞬间融化,唇角不受控地微微上扬,却又立时抑下,又淡淡问了句:“在你心里,朕与谢骥谁重要些?”
“你。”
听到眼?前女子果断坚定的回答,宁知澈瞬间耳尖微微发红,却仍有些不放心,盯着?苏吟看了须臾,忽又为她?斟了一回酒,走过来将她?抱坐在腿上,喂她?喝了下去。
苏吟一颗心顿时提至嗓子眼?,在半刻钟后脸颊滚烫、意识模糊之?际听见对面传来帝王低沉的嗓音:“仍喜欢朕吗?”
她?张了张唇:“是。”
“朕比谢骥重要?”
“是。”
话音才落,苏吟面前的酒盏就?又被人?添满。
第三杯了。
巨大的惊惧涌上心头,苏吟心口?狂跳,眼?眸半阖,饮尽宁知澈喂她?的那?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