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堕欢 宁知澈下来 2523 字 5个月前

华曜指了指太医院的那三个大药柜子,示意老?宗主抱她过去。

沈老?宗主有些担忧:“里头药味极重?,婴儿的鼻子比大人灵得多,被?药味一熏恐会难受哭闹。”

苏吟温声道:“小孩子见什么都新?奇。她既喜欢,进去瞧瞧也无妨,若真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华曜又是一叹。

父皇将她视作掌上明珠,把她放金玉堆里娇养;乳母和宫人怕掉脑袋,更是日日拿她当祖宗。宫里只有母后一人肯让她进太医院这种地方。

若非如此,她也舍不得叫母后劳累。

沈老?宗主听罢不再多劝,依言抱着公主走了进去。

华曜视线缓缓扫过那一个个小抽屉上写着的药名,最终定在右侧药柜子最高的那一格,抬手?指了指。

沈老?宗主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不由一怔。

这是寒骨散,是太医院专为血襟司研制的毒物,用来逼审重?犯。

寒骨散与父皇所中毒粉药性相克,是药方中最重?要的那一味。华曜知道沈老?宗主极聪明,她今日将君药点?了出来,沈老?宗主只需费些时日便能想出完整的药方,而自己只指了这一味药,也不容易惹人起疑。

但终究事关父皇龙体,华曜根本等不起,恨不能今日就治好?爹爹,加上沈老?宗主前世写的方子存在不足,虽能解毒,但药力?过于峻猛,后来由谢嗣音换了其?中两味才?温和了些。

虽是下下策,为保万全,华曜也只能将方中那十五味药全指给沈老?宗主看。

沈老?宗主紧盯着眼前的药柜子,脸色愈发凝重?,在原地站了许久,双肩缓缓沉下来,转身看向苏吟:“娘娘,陛下或许有救了。”

苏吟本在拧眉看着自己行为古怪的女?儿,闻言心神大震,急急道:“宗主此言当真?”

“可?以一试。”沈老?宗主将华曜还给了她,“还请娘娘先带公主回宫,老?朽还得与李院首再斟酌斟酌。”

苏吟知道沈老?宗主从不夸口,他既说可?以一试,那便是有□□成的把握可?以治好?宁知澈,听罢拼命忍住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那便一切拜托两位了。若真能为陛下解毒,皇家和谢氏都会记着你们?的功劳。”

沈老?宗主淡淡道:“是公主天资慧敏指点?了老?朽,老?朽不敢居功。”

苏吟顿了顿,低眸看向怀里根本不像是寻常婴儿的华曜,没来由地记起那晚做过的梦,心底深处顿时生出几?分忐忑,但到底还是喜悦占了上风。

宁知澈……可?以活下来了。

苏吟喜极而泣,不敢耽误沈老?宗主时间,连忙带着女?儿离开。

华曜被?苏吟抱上凤辇,见自己母后眼尾通红,当即心疼地抬手?摸了摸苏吟的脸。

印象中母后很少哭,前世她只见母后在父皇过世和她六岁那年大病时落过泪,今生她也只在自己被?穆卓掳走后看见母后哭过。

但听闻,母后也曾为谢嗣音哭过。

华曜一想到谢嗣音此人便心绪复杂。

谢嗣音是她见过的心思最单纯坦荡的女?子,生得甜美娇俏,如晨间新?绽的一朵粉嫩嫩的樱花,一双水眸清澈干净,笑容明媚灿烂如三月春阳。

前世她日夜忙于政务,身子渐渐承受不住,太医断言她只有半百之寿,是谢嗣音写了张调养方子,又针对她的身子状况专门画了一本《长?寿养生功》,叮嘱她务必日日晨起都照着画中小人的动作练上半个时辰,才?让她多活了二?十余年。

若无那多出来的二?十年,她绝无可?能在父皇过世前重?生。

前世谢嗣音为她把脉时偶然间瞥见那张解毒方子,明明可?以装作没有看到,却仍主动提起,为她改良了药方。

她总觉得谢嗣音其?实已猜出来了几?分,但谢嗣音没有问,她也就没有提。

苏吟低头贴着女?儿的脸:“多谢你,好?孩子,多谢你。”

华曜很想说不必谢她,她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女?儿。

母后的娘家谢氏一族位居世家之首,权势滔天。前世她年幼登基,为了坐稳皇位,亲政后不得不借母后的手?削弱了谢家的权势。

为了治国和谋求重?生,她宵衣旰食,未曾休息过一日,母后生病她腾不出时间探望,更别提在病榻前尽孝,母后离世她连葬礼都去不成,最后只能由谢嗣音这个小女?儿为母后摔瓦送葬,过后她甚至连坟前祭拜都没去过两次。

她前世在位时国泰民安,海晏河清,时和岁丰,万朝来贺,一力?将大昭推向极盛,政绩仅次于开国皇帝,毕生无愧于黎民百姓,无愧于列祖列宗,却愧为人女?。

但华曜不会说话,即便能说话也无颜开口,只能笨拙地抬手?抱住苏吟。

凤辇在紫宸殿外停下。苏吟抱着华曜走进正殿,步子愈迈愈急,待看见仍在埋头处理国务的宁知澈,又猛然停住脚步。

宁知澈闻声抬头,远远就见苏吟神色不对,立时面色一沉,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苏吟将女?儿交给女?官,屏退殿中宫人,直至只剩下她与宁知澈两个人,才?终于扑进他怀里大哭。

宁知澈浑身一颤,僵硬地伸手?搂住苏吟。苏吟不再隐忍的哭声重?重?砸在他心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正想开口追问,苏吟却又突然踮起脚亲了上来。

苏吟吻得极深,吮着他的唇瓣,甜软的舌尖勾着他,在他心上轻易掀起一阵战栗。

宁知澈被?亲得耳尖发红,将她抱回床榻。

苏吟自那晚做了噩梦过后就越来越黏人,每日时不时便主动走过来与他温存,行房时也多有迎合,夜里更是要躺在他怀里才?能安歇,连在睡梦中都会带着哭腔喊他名字。

宁知澈心里甜如蜜糖,伸手?抽出床边的檀木格,熟练地从里头的匣子中取出一片羊肠。

帐中掀起阵阵红浪,风停雨歇前,宁知澈终于从苏吟被?撞得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绝望之中突然现出一丝生机,宁知澈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情?绪,就见苏吟哭得停不下来,不由低叹一声,将苏吟搂紧怀里:“时至今日,朕才?终于敢信你对朕仍有情?意。”

苏吟枕在他肩上艰涩道:“只盼不要是空欢喜一场。”

宁知澈不愿她忐忑,笑着将话头引到女?儿身上:“若沈老?宗主真因晞儿的指点?治好?了朕,那明昭可?当真为朕生了个好?女?儿。”

苏吟知道女?儿古怪,今日之事无法用常理解释,可?女?儿是她与宁知澈的亲骨肉,又明显不是个会祸害大昭的妖孽,若真能救宁知澈一命,即便再古怪也是天赐福瑞。

但她隐隐觉得女?儿的异样和自己那晚做的梦有些许联系,这个直觉令她瞬间又开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