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都说是小屁孩了,”顾清淮人总是不太正经,“当然是下班回家找妈妈了。”

支队长皱眉:“就你自己?”

“我自己不够吗?”顾清淮这会不聋不哑,说话噎死人,“真遇到爆炸,来一个,炸死一个,来两个,炸死一双。”

他浑不在意地笑了下:“领导,您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女孩几个月前和男朋友分手,男方死活不同意就差下跪了,今天收到前男友寄来的快递,疑似爆.炸.物。”

“她男朋友做什么的?”

“据说是个化学博士,”支队长神情严肃,“他放快递的位置十分刁钻,排爆机器人到不了,只能人工排爆。”

民警清场,拉起警戒线,所有人员撤离到安全区域。

顾清淮余光瞥见闹市区街头有一家冰酪店,等任务结束买给钟意尝尝,她应该会喜欢。

他穿好排爆服,没犹豫,修长白皙的手干净有力,拎起排爆头盔:“那就试试吧。”

语气稀松平常,像在菜市场买菜。

他们接到一百次报警,可能拆半天从纸盒里拆出一公斤恶作剧的肥皂,也可能拆出一公斤或者几公斤的炸.药。

排爆服大多数时间,都是个心理安慰,不至于让排爆手的死相太惨。

排爆头盔扣下去,只露出一双漆黑凌厉的凤眼,眉骨挺拔,眼窝微凹,全无笑意。

世界被隔绝,只剩自己的呼吸,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爆.炸.物已经近在咫尺,顾清淮压低身子,匍匐在地。

他也有任性的时候,排爆手套厚得像墙皮,他不喜欢,会影响“手感”,索性扔到一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尖刀,沿着边缘划开可疑物的包装纸,黑色的不明物体暴露视野。

每次拆弹,面对的都是全然未知的危险。

顾清淮眉眼专注,心理素质一如既往,稳得变态。

眼前是双回路爆.炸.装置,市面上从未见过,多半是犯罪嫌疑人自己组装,手法意外精良。

他想,等回到队里,他要做一个差不多的,扔给邹杨那小子练手。

慢慢的,炸弹露出真面目,一蓝一红两根引线接在两端,大大咧咧,耀武扬威。

顾清淮经手的炸弹,成百上千。

他冷静判断,以这枚炸弹不要命的炸药含量,一旦爆炸,冲击波又或者是炸弹碎片,能轻而易举震碎他的内脏,将他撕个粉碎,尸体拼都拼不完整。

而以爆炸中心为圆心、五十米长为半径画圆,在这个圆里的人,无一能幸免。

生死一线,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竟然庆幸,还好那位钟意导演看流星去了。

跟人女孩儿谈那么多年恋爱,什么都没给人家,还要让人目睹你牺牲的惨状,太不厚道。

年轻警官冷静严肃的嗓音,从支队长的对讲机中传出:“在场所有人,退到五十米外!”

警戒线外的人,一退再退。

爆炸中心的人,岿然不动。

顾清淮心无旁骛,将引线逐一剪断,如同进行一场精密手术,小心翼翼将炸.药.卷分离。

而后,开始心无旁骛排空火药,电池分离下来,手肘发麻,不能停。

接下来,还有连接线、引火头、开闭器……

从晚上七点,到半夜十二点。

匍匐在地的顾清淮,终于站起身,打了个手势。

四周民警一跃而上,支队长:“还好吗?”

顾清淮抬手摘下排爆头盔,人像是淋了雨,被汗湿透,另一只手把遮在眉宇的黑发往后顺、露出清晰的眉弓和眼睛:“多大点儿事儿。”

支队长掏出烟盒:“抽根儿烟,冷静下?”

高度紧张的状态持续四五个小时,说实话,顾清淮现在其实有点发懵,说话也有些不怎么过脑子,几乎是下意识说了句:“不了,家里有人讨厌烟味。”

支队长一愣:“家里有人?有情况了?”

顾清淮否认,可偏偏,眉眼轮廓柔和下来,戾气顿消。

他走到警车旁边,捞起自己外套,拿出手机看了眼,未接电话一堆。

半小时后,被疏散的民众终于可以回家。

现场解除警报,拆弹专家已经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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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座流星雨,世界上最大的流星雨之一,流星数量将在这天凌晨达到峰值。

这是钟意第一次在山顶露营,一群野外驻训高原演练都是寻常的特警队员,帐篷扎得超级熟练,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型。

帐篷上的小彩灯挂上去,桌椅放好,烧烤架支起来。

甜点、水果、烧烤、碳酸饮料、麻辣小龙虾,令人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