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金鹴华才知道罗太太姓徐,学名是叫汇燕的,也读过两年私塾。最让金鹴华敬佩的是这位徐太太讲,当初的时候她父亲出去走商,大半年没回来。
这大半年来她大弟弟被外面贪恋女色,还染了烟瘾。从家里面偷了抢了出去抽大烟。徐汇燕一个女孩子,愣是把她大弟弟给绑在堂屋里面训斥,盯着他戒了大烟。然后又把人扔到了军队里面,等到她爹回来,居然劝得她爹不但没训斥她把儿子扔到九死一生的军队里,还把教育儿子的权力交到了她手里边儿。
等到一年过去了之后,徐汇燕自己送了大洋去了老家的军政府里边儿,把她大弟弟从军队里边儿接了出来。在和她大弟弟谈了心之后,她大弟弟不但不恨她,反而是从此把她的话奉为圭臬,开始发奋读起书来。
听她的话,如今在甘肃已经在军政府里面做了财政局的副局长,很是年少有为。
金鹴华心里想,这位罗太太还真是真人不露相。看着她温温柔柔的语调和清秀长相,真的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么雷厉风行的过往。
是个人物。
白秀珠这一天大多时候还是和徐汇燕腻在一起的。金鹴华也明白白秀珠的温柔,并不吃醋。罗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陪着罗太太,这个时候他们夫妻二人太过亲密了,未免让罗太太触景伤怀,心里感伤。
反正本来也只是出来玩的,又不是出来秀恩爱的。他的珠珠和罗太太这个姐妹淘一起玩也没什么……
没什么个鬼。
金鹴华是可以理解白秀珠的想法的,而且以他的风度来说也该这么做。但是金鹴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地醋的。
唉,罗先生为什么不过来陪他太太?害得他只好把自己的太太让出去陪姐妹淘。
罗太太买了一些回家送人的礼物,给自己并没有买很多东西,给她先生买金笔尖的万宝龙钢笔的时候倒是没有半点心疼。
白秀珠没卖多少东西,他们在前在欧陆的时候已经买了许多东西了。白秀珠兴致勃勃地买了不少香港特产的糕点。徐汇燕看她买的实在是太多了,拦她道:“买了这么多,来回拿也不方便,到时候碎了的话你岂不是白买了?”
白秀珠笑道:“尝尝味道吗。剩下的散给船上认识的朋友,左不过是一些街边小吃,也不值什么。四哥是个富户,还不得让他多为我买些单?”
徐汇燕这才不拦她:“你倒是大方得紧。算啦算啦,我不管你啦。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事。”
金鹴华拿出钱包为白秀珠买单,几个人逛了一会儿之后回到了船上。白秀珠把送给徐汇燕的礼物整理好给她,然后才让随从把剩下的礼物送给那些和他们玩得比较好的在船上交到的朋友。
这些糕饼味道不错,各种口味都有,大家都交口称赞。金鹴华在打牌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他不大喜欢的那些人白秀珠也没管会有人说酸话,半点儿东西也没送。左右不过是同船旅客,何必顾忌那么多人情往来的面子。
而且以她白秀珠骄傲的性子,便是和日常往来的熟人她也不会因为旁人的议论改变自己的想法,委屈自己去折节的。
到了沪上,金鹴华的人早就派车过来接他们了。白秀珠和她新交到的朋友在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依依惜别。金鹴华这才见到那位他还没见过的罗先生据说这位罗先生在船上是和一些进步的文人们去举行文会了,神龙不见首尾的。
金鹴华在船舱里面看一些资料和书籍,除了白秀珠找他以及船上几个谈得来的人邀他出去打牌。他也不大出去,因此两个人倒是还没有见过。
今日下船,秀珠和徐汇燕相互告别,倒是见到了这位罗先生。头发三七分,人是很俊秀的。打扮很洋气,是个新派的人士。金鹴华和他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便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毕竟都是陌生人,之前是从未见过的。若是没有罗太太和白秀珠的友谊,这两个人的人生就合该是两条平行线,是没有交叉的可能的。
金鹴华带着白秀珠上了车,白秀珠对他抱怨道:“罗先生未免有些太不体贴了。或是雇一个人,或是自己拎着,总是好的。偏偏自己风度翩翩地拎着个箱子,剩下的杂七杂八全都是徐姐姐拎着,雇车雇人也要徐姐姐来。真的是……”
金鹴华道:“你怎么不早说,也好让咱们家的人去帮忙。”
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位跟着的随从也开口道:“对啊,四奶奶,您一张口,小的们肯定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白秀珠却叹了一口气:“知道你们热心,可是徐姐姐是个体面的人。她先生还在那里呢,咱们家的人去帮忙那不是打脸吗?徐姐姐也会觉得尴尬,要不然我哪里会和你们客气。”
金鹴华见她有点不开心,忙去哄她:“哎呀,那位罗先生不是个文人吗?可能是他太不通俗务了,罗太太才忙前忙后的。想来他心里边儿也是心疼你新结识的好朋友的。”
白秀珠道:“唉,但愿是这样,我也才能放心。”
车很快就被开到了沪上的庄园里面,现在正是盛夏时节,绿树成荫,草色青绿。庄园里面因为有池塘湖泊,也有喷泉水景,因此格外清爽凉快。翠薇,紫薇,赤薇开的鲜妍明艳。
那些红的白的海棠立在枝头,白的如同阶下乱雪,红的如同腮旁胭脂。只恨无香,否则杜老定然也会为之目眩神迷。
白秀珠对这栋宅子阔别已久,如今回来住也格外舒坦闲适。金鹴华和白秀珠两人却还是要再回北平一趟的,一是夫妻二人要收拾行李,二来也是要把礼物送给金白两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因此这两人在沪上修整了两天之后,就一次踏上了回归北平的旅途。
第150章
金鹴华和白秀珠两个人回到北平金公馆后休息洗漱了一会儿,便被金太太叫下来吃面。金家小厨房里面做的云吞面味道很好,金鹴华和白秀珠吃了一人吃了小碗后才放下。
吃完东西之后,金鹴华便跟着来叫他去书房的金铨身边长随走了。白秀珠则是留下来陪着婆婆聊天。两个人刚说了一会儿子话,白秀珠身边的丫鬟小桃便是捧了一个大盒子过来。
白秀珠笑道:“几位嫂子弟妹和妹妹们的礼物,已经让丫鬟送过去了。爹和兄弟们的礼物,是四哥安排的,我不大清楚。给娘亲的礼物,却是我和四哥精挑细选出来的。娘快看看喜不喜欢?”
小桃把那个大盒子捧了上来,金太太戴上了眼镜,打开了那盒子的盖子。一打开,便见到里面分成了几个格子。
一个格子里面装着一件内敛奢华的蓝宝石胸针,很适合金太太的年纪。一个格子里面装着一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音乐盒,另一边儿的一个大格子里面装着一摞衣裳,大抵是在国外买的洋装。还有一个格子里面装着一个黄金盒子,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金太太也好奇里边儿到底是什么,便指了那盒子问道:“这里边儿是什么?盒子着实是好看得紧。”
这倒是真的,这个盒子上面雕刻着玫瑰和圣母玛利亚的浮雕,雕刻得精致细腻,栩栩如生。让人见了便觉得喜欢的紧。
白秀珠道:“这是在法兰克福的时候去百货公司给娘买的老花镜,是罗敦司得公司制造的。这盒子倒不是从他们那里买的,而是我和四哥在巴黎的时候见到了这个首饰盒,我看了适合给娘装眼镜,便买了下来。”
金太太听了,心里头高兴。儿子媳妇出去玩,无论是在德意志,还是到了法兰西,心里都还惦念着她这个当娘的,她肯定是很高兴的。首先四儿子不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其次她本来还担心白家小姐骄矜,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孝顺的。更是心里满意。
白秀珠把那盒子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眼镜。这副眼镜打磨地十分细致,眼镜框是紫金的,镜片由水晶打磨而成。眼镜框的尾端包了一层树脂,并不会磨坏耳朵。
金太太戴上眼镜,赵妈手脚麻利地拿了镜子过来。金太太看了,也觉得十分好看。这眼镜本来就是很漂亮的,可是一副眼镜再好看能够好看到哪里去。无非是心理作用导致的金太太看这眼镜哪里都顺眼这可是儿子媳妇孝顺的表现。
白秀珠见她高兴,又奉承她道:“我和四哥心里头想着给爹娘的礼物一定要尽十二分的心去选,毕竟我要去读书,四哥也忙得顾不上家。不能承欢在爹娘膝下,已经是很不孝了。别的地方不用心,那还配被称作人子吗?”
“娘一把这样年轻人戴的金丝眼镜换了之前的黑边眼镜和玳瑁眼镜,竟然显得年轻了许多。又是这么地慈爱宽和,我恍惚间竟好像见到了大嫂似的。”
要知道白太太才四十多。
她又夸她慈爱宽和。
金太太被她哄得高兴,心里对这个儿媳妇更是满意。当天晚上便让人把一对儿白玉嵌珊瑚珠儿的镯子送了来。金鹴华在看到赵妈把这对儿镯子送过来的时候都觉得惊讶:“这镯子可是外祖母送给母亲的东西,平常连戴出去都怕磕了。今天怎么割爱于你了?可见她是爱极了你的。”
白秀珠倒是清醒,她道:“因为我是四哥的媳妇,所以娘才这么疼我呀。”
当然,我的马屁也是万万不可缺少的大功臣!不过这就不用和四哥说了!彩衣娱亲的事情,难道能够被人称作是拍马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