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想要见我?”金鹴华坐在那里,随意地看了一眼前来的两人。

孔学尼和孟继祖都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胆怯。

金鹴华这一眼上面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和威严。他倒也没有凶神恶煞,但是手握大权的气势威严和身份地位带给对方的心里压迫,就足以让对方被慑住了。

孟继祖倒是比孔学尼更镇定些,因他没有孔学尼那些小小心思,今天是一心结交权势大的世兄来的。因此被金鹴华这么一看之后,他除了赞叹金家四爷的威势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心虚之处。

孔学尼还没有镇定下来,孟继祖就已经开始张嘴问好了:“今天来胡同里面逛逛,恍惚间见到了四爷的身影。想着我们两个和燕西如同兄弟一般,今天见到了四哥,焉有不来拜访兄长的道理?还有肖家哥哥,在北平也是大名鼎鼎,可惜一直以来缘悭一面。今日有缘得见,也是我的幸运之处了。”

说得好像双方多亲近似的,还用春秋手法把他们打探金鹴华行踪的事情给抹了。说话间倒是滴水不漏,可圈可点。可若是只有这点小手段,莫说金鹴华,便是在肖池白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这些不过是这两位爷早都用剩了的手段罢了。

肖池白笑道:“两位倒是有心了。”

他没说别的,只是在有心两个字上面咬字很重。孔学尼和孟继祖都是聪明人,哪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对方在表达对他们二人打探对方行踪的不满了。

孔学尼偷瞟了一眼金鹴华,见他目光仍旧是沉沉的,好似是一双深潭般望不到底。便生出了三分怯弱。如此深沉的养气功夫,足以见识到对方的谋算城府是他们远远不及的。而且对方的气势威严比老爹还要更深更大,让他见了后便有了一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站出来:“是我二人想要见到四爷和肖先生的风采,从而鲁莽了。打探您二位的行踪绝非我们兄弟二人的本意,无非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还望两位海涵。”

金鹴华抬眼看了看孔学尼,直把孔学尼看得脊背冒汗。然而他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一声。然后道:“坐。”

孔学尼和孟继祖两人在两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肖池白道:“两位弟弟来拜访,做哥哥的能不好好招待吗?我去叫黄鹞再叫过来两个清倌人。”

说到这儿肖池白笑了,他那双桃花眼笑意盈盈,里面装着的都是促狭:“两位弟弟喜欢清倌人吗?若是常宿花间的话,还是找来两个当得花魁之名的红倌儿比较合适吧?”

他对孟继祖笑道:“不用担心银钱,今天是四爷请客买单。”

孔学尼听到那清倌人三个字之后便知道是自己想差了。尤其是刚刚进来便见到的那位雪梅姑娘坐在那里坐立不安的局促情态,便知道就连这个清倌儿,金家四爷好似也是没有让对方近身伺候的。

可见是真的不近女色了。

因此孔学尼也不愿意再去触人家的霉头。他们今天是来结交甚至是来巴结这两位爷的,哪里能任由自己的喜好去扰了人家的欢喜呢?

因此孔学尼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态:“还是清倌人吧,过来唱个曲儿也就罢了。”说完后给孟继祖使了一个眼色。

孟继祖也见到了,立刻道:“便像学尼所说,才是正好。也风雅些。”

肖池白道:“你们欢喜就好。”说完之后他高喊了一声黄鹞。

黄鹞应声进来,肖池白道:“你过去再让妈妈叫来两个清倌人”

“一个。”

黄鹞看向了金鹴华。

肖池白也看向了自家好友:“四哥,为什么就要一个?”

金鹴华道:“我不需要人伺候。”

肖池白眨了眨眼,才明白了金鹴华这份掩藏在冷漠无情之中的温情。

他不需要伺候,也不喜欢一个青楼女子坐在身边。但是一开始肖池白点了歌舞,来的是两位姑娘。若是金鹴华说不要,自然要有一个姑娘下去。老鸨可不会管他们这些官老爷的想法喜好,只会觉得是姑娘们没伺候好贵人。定然会有所苛责。

尤其是这些不肯卖身的清倌人,老鸨定然会借着由头发作她们。清倌人能赚几个钱?红倌人赚的大洋可是源源不断。

但是现在,金鹴华不用再考虑这些了。因为事情已经可以解决了只要肖池白只叫一位姑娘,金鹴华的身边自然就不用再有人伺候。

想明白了这些关窍之后肖池白对黄鹞道:“听四爷的,要一个姑娘上来就成。”然后他对雪梅道:“金四爷是有了未婚妻的,不喜欢出去风花雪月。今天过来还是来陪我散心。刚刚冷落了姑娘。如今来了两位俊俏郎君,姑娘且去选一个说说话儿?”

雪梅松了口气,和一旁的孔学尼说起话来。金鹴华则是和孟继祖说话,问他和燕西平日交游的事迹。金鹴华是何等人物,连宁锡林和初云生那等老狐狸都瞒不过他的那一双眼。在话术方面也都是在伯仲之间。孟继祖的段数和宁锡林之间相差甚远,如同天渊地堑。又怎么能够抵抗得住金鹴华的话术?

那位新过来的姐儿还没有唱完《西厢记》,金鹴华就已经把孟继祖的底儿掏得彻彻底底了。除此之外,孟继祖还一不小心透露出来一个让金鹴华颇为惊讶、甚至是让他心中生出了一点气恼的消息。

大哥凤举他在外面养了一房外室。最最过分的是,大哥居然堂而皇之地在外面置办起了新宅子,还把那外室介绍给了他那一众狐朋狗友。甚至还让这些人管那个外室叫做新奶奶小嫂子。

他这是把规矩道理,夫妻恩义,还有家中贤良妻子放在哪里!他想过大嫂吗!想过父亲母亲吗!大嫂听到这件事情会有多少悲伤?父亲听到之后会有多少震怒?母亲听到之后是否会物类其伤,想起昔年往事?金凤举难道是一星半点儿都没放到心里面吗?

“你说明天大哥要举办一场宴会,宴会上面还有一位新奶奶?”金鹴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孟继祖,然后道:“那就麻烦孟先生带我过去看看了,我倒要是看看能够让大哥停妻再娶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孟继祖说漏了嘴之后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说燕西就说燕西,为什么要说他们出去串戏?说串戏就说串戏,为什么要讲白莲花?说白莲花就说白莲花,为什么把凤举大哥的外室给说漏了?可是他真不是故意的,就被金四爷问着问着就全都吐露出来了。现在这样,真的是要得罪人了!金凤举不想让他外面的这位新奶奶的事儿被金家人知道,现在他给说了出去,可不是招人恨呢吗!

想了想,他咬咬牙道:“我带着四爷一起去。”

人总是不能得罪尽,他要是不带这金鹴华,便是把金鹴华也得罪了。他总是要趋利避害。

孔学尼这时候也算是见识了金鹴华的手段。把金凤举的这件事说漏了他也有一份。刚刚一直在欢畅闲谈,压根儿没有感觉到其中的不对。现在想想,刚才金鹴华的话里面自有深意。而他们的回话,则是漏洞百出啊!

“到时候我们一起和四爷去,也看看一场热闹。”孔学尼想明白了之后附和道。

第110章

孟继祖和孔学尼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反正他们已经把事情给泄露出去了,金凤举是得罪定了的。顺不顺着金四爷的意思都不能够改变他们会得罪金凤举的既定事实。

无非是得罪得重还是轻的区别罢了。

但是顺着金四爷的意思,说不定能卖金四爷一个好。待到来日凤举事发的时候他们两个兄弟也不会被总理大人开罪。要是不顺着眼前这位爷的意思

恐怕登时他们得罪的人就又多了一位。

两个识时务的纨绔很快就答应了金鹴华的要求,金鹴华也很满意他们的识趣儿。对他们和煦地笑了一下,然后道:“明天的时候你们去太白楼,就说是我金四的客人。自然有人引着你们去包厢里等我。”

孟继祖和孔学尼一下子就明白了金鹴华的意思了。金四爷大抵是太白楼的常客,那边儿是给他留着固定的包厢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又是月半中天。金鹴华和肖池白惯常是不在外面留宿的。看着夜色降临,便要离开。肖池白素来大方,最近在报社里面拿到了分成,兜里有着不少票子。他手松,一下子打赏出去一把纸钞,看得两个北平城里的纨绔都觉得有些大方地过了头。

“所以我说,你也不给自己攒着一点家业。”金鹴华靠在车后座上,对肖池白刚才的冤大头的行为表示十分的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