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她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后来又忍不住将车窗帘掀开了一点,向外窥视,看到了外面车水马龙的情景。

她不由喃喃自语道:“外面原来这么热闹啊……”

顾宗霖此时就坐在她的对面,听了疑惑道:“你未出阁时没出过门吗?”

其实时下的的风气虽不能说特别开放,但也不算保守,未婚的少女出来逛逛街也不少见,虽有些古板的人家认为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禁止姑娘家见父兄之外的男人,但总算这些人只是少数,并不占主流。

顾宗霖想的却是靖远伯府看着也不像那般古板的人家,怎么容辞见到外界的场景却生出这样的感叹。

容辞想到拖着抱病的身子被关在院中的那些年,自然对他没好气,却也知此时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拿之后发生的事来质问他、与他争吵,不过平白生事罢了,实在没有意义,就敷衍道:“女子嫁了人,在娘家的事就好似很久之前了,我只是胡乱感叹一句罢了。”

怕不见得……

顾宗霖看着她淡漠的眉眼,莫名的从心底里就不相信这话,但他天生不爱寻根究底,沉默了片刻后,终究没再追问。

恭毅侯府与靖远伯府同属京中勋贵之家,都是建在靠京城中心的位置,但是一个在皇城东边,一个在皇城西边,加之天子脚下,马车不得疾驰,于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

马车经过正门,在侧门停了下来,顾宗霖先下了马车,锁朱在外掀开门帘,扶着容辞也下了车。

今天在门口接人的是许府二老爷许讼的妻子陈氏,也就是容辞的二伯母,两人身后还跟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正是二房的独子,容辞的大堂兄许沛。

许沛先走上前来,容辞向他行了福礼:“大哥哥安好。”又挂念道:“我好几天不见岑哥儿和岩哥儿了,他们好吗?”

他点了点头,笑道:“老大还好,岩儿这猴儿倒是更皮了,难为你记挂他们。”

说着将两人带至母亲面前。

陈氏从刚才就一直在观察二人,容辞她自是常见的,如今短短一面,只是觉得她满身稚气像是消减了,旁的还看不出什么来。但顾宗霖却是引人注目,他头戴嵌白玉紫金冠,身穿靛青色交领长袍,外头披着二色金松花色披风,虽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却相貌堂堂,五官英俊,加之冷峻的气质,在人群中也能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真是好一个气质不凡的少年郎。

陈氏当即就想,难怪此人能引得姐妹反目,要是能拿捏住这个人,四丫头就算得罪了娘家,也不算亏了……但她再细看两人举止,倒是又生了旁的疑惑。

“二爷,这是我的二伯母,这是沛大哥哥。”容辞介绍到。

两人行礼毕,二伯母方上前握住容辞的手,带着笑容道:“可算到了,老太太和你母亲都等着呢,快去见见他们罢。”

容辞自然遵从,一行四人便带着一众仆妇前往老夫人所居正院。

一路上陈氏边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容辞,边询问一些家常话,问她过得怎么样,夫君对她可贴心,又问她那边下人们可得用,住的习不习惯。

容辞自然无有不应,一味称好毕竟就算不好怕也没人能替她撑腰。

不一会儿,正院到了,进门后只见老夫人郭氏坐在正中,身旁坐着大夫人吴氏,三太太温氏以及四太太杨氏,站着服侍的就是几位嫂子,下手坐着的则是容辞的几个堂姐妹,许容菀却不在。

两人上前先给郭氏磕过头,再分别给几个长辈见礼。

温氏从他们进来就紧紧地盯着容辞看,这时看两人向她见礼,口称“母亲”,眼里便忍不住含满了泪水,把两人扶起来,嘴里不住的应“好”。

容辞上辈子十九岁丧母,眼睁睁的看一场风寒夺去了亲娘的性命,至今已经有整整十年了,十年之后再看到脸色虽然憔悴,却还活得好好的母亲,自是百感交集,不由落下泪来,抱着温氏喊了一句“娘!”,便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温氏满腔挂念都引了出来,母女俩顿时抱着哭作了一团。

顾宗霖在旁边却是看的呆住了,他从没见过容辞有如此感性的一面,在他心目中,容辞一直是理智的甚至有些漠然的形象,即使含怒也带着一份克制,从没想过她也会像孩子一样痛哭。他不好袖手旁观,又不知该如何规劝,只得呆立在一旁,看其他嫂嫂姐妹去安慰她们母女二人。

众人正劝慰着,却听门口那边传来一道暗含讥讽的声音:“四妹妹是有心人,如今求仁得仁,自是该高兴啊,如今又来哭什么?”

第12章 郭氏,孤儿母

容辞脸上尚还流着泪,便被这一句唤回了心神,她压住喉中的哽咽,从母亲的怀中抬起头来就已经恢复了冷静,虽脸上还挂着泪,但单看神情已经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她刚刚才撕心裂肺的痛哭过。

说话的人正是容辞曾经的姐姐,现在的冤家许容菀。

她进门先看了一眼顾宗霖,然后似笑非笑的盯着容辞:“四妹怎么不哭了,别是高兴地哭不出来了吧。”

容辞没有马上搭理她,而是不紧不慢的抽出帕子来擦干眼泪,这才看向气的脸上表情有点扭曲的堂姐:“三姐说的是,我见母亲,可不是既是伤心又是高兴么,想来三姐将来出了阁,也会懂我的。”

这已经是已婚妇人才能说出口的话了,许容菀要是要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出阁”二字,就必须按照时下的风俗规矩,立刻做出娇羞不已的表情,然后保持沉默,不然会被腹诽“不矜持”。

许容菀万万没想到,几天的功夫没见,容辞已经修炼的高了好几个等级,心境早不复以往,指望她羞愧难当继而有口难辩,怕是很难了。她更没想到,以往一直退让的堂妹居然还敢顶嘴,要知道,除了这桩婚事,容辞从没有与她起过正面冲突,她是靖远伯的嫡次女,除了已经出嫁了的长姐,府中确实没有旁的女孩比她更尊贵了,姐妹们都有意向让,自然包括容辞。

此刻许容菀一时气愤,也顾不得什么娇羞不娇羞了,她气的柳眉倒竖:“我什么时候出嫁,哪有你来说的份,你不过是个……”

“容菀!”郭氏此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她语气平静的提醒道:“还是个姑娘家,满口的出嫁不出嫁的,也不怕新姑爷笑话。”

郭氏是府里的老封君,一向积威深重,她的话,别说许容菀,就连现任的靖远伯许训也不敢轻易违背,因此许容菀只得悻悻住口。

郭氏如今已经年过六十,满头银发,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她精神很好,上一世直到容辞去世,她依旧是这个大家族的掌权人,她处事理智,不以个人好恶而处处以家族为重,为了靖远伯府的地位延续,她既能摆高姿态,也能放下身段,可以说这个家甚至可以没有许训,但绝不能没有她。

她抬手唤顾宗霖和容辞上前来,握住两人的手,因为眼花,又眯着眼看了顾宗霖许久,才道:“我之前就看你不错,如今果然长得越发出息了。”说着拍了拍他的手,又道:“我这孙女性子腼腆,也不大爱说话,但却是个贴心的,行事从不出差错,我只盼着你能好好待她,日后相互扶持,也不负我这一番嘱托了。”

接着容辞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握了一下,感受到了那只干燥的、属于老人的手上那深刻的线条和沉稳的力道:“四丫头,无论你如今几岁,嫁了人就是大人了,在夫家不可淘气,我知道你事母至孝,之后对公公婆母也要向对你母亲那样,恪尽孝道,这才是我们许家嫁出去的好姑娘。”

这话苦口婆心、入情入理,不说顾宗霖,就是容辞这在家时从不讨郭氏喜欢的庶子之女,都听的感慨万千,不得不承认郭氏是个睿智的老人。她之前虽不喜欢容辞,还轻易相信容辞品行不端,但作为一个大家长,相比于一个人过去发生的事、所犯的错,她更在乎这个人今后能为这个家带来什么利益。

在她看来,容辞的过错,之前该惩罚的已经惩罚过了,该敲打的也敲打过了,这事就应该就此揭过,不必再翻旧账。

现在容辞的身份已经不是当初在府里任打任罚的四姑娘了,她如今是龚毅侯顾家的儿媳妇儿,是维系着许顾两家联姻关系的纽带,她过得好了,自然给许家长脸,许家好了,她在夫家也能立得住,二者没有冲突,反而有共同利益,如此为何不和睦相处,非要去纠结过往,平添仇人呢?

容辞了解郭氏的想法,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利益至上者,但她也不得不承她的情,毕竟如果是吴氏当家,怕是现在早就跟容辞撕破脸皮了,这场回门也会变成闹剧一场,白白叫顾宗霖看了笑话,糟人耻笑。

她微微屈膝,真心真意应道:“孙女多谢老太太教诲。”

郭氏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平时不言不语的孩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点点头,笑着把顾宗霖和容辞的手拉到一起,让它们紧紧地握在一起:“那我这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两人的手相贴的那一瞬间,顾宗霖和容辞的神情都有一瞬间变的很不自然,幸而两人都是沉稳的性子,掩饰得十分快,马上恢复了正常。

郭氏道:“好了,容辞,你跟你娘怕是有好些私房话要谈,我就不多留你了,跟你娘回去吧,至于姑爷,他们爷们儿在前院等着要见你呢,随着沛儿去吧。”又向众媳妇孙女道:“你们也都散了罢,回去准备准备,下午就摆宴。老大媳妇留下,商量宴请的事儿。”

众人告辞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