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不过是要他接着为他们卖命而已。
赵家禾满腔恨意,决心不让他好过,嗤道:“我才往里递消息,要送银子进来。你正好被带去问罪,马贼正好上门。八个门,正好处处有人望风,那么多座院子,围攻的正好是江清院。这里,龟寿院,东小院,连个走错的都没有。你猜猜看,这是什么神机妙算?”
赵香蒲惊惶,急道:“你是说有内奸?太太身边的人,都是她从……”
蠢字刻在了脑门上。
“太太身边的人,找人上门来屠自己?大刀可没长眼睛。”赵家禾讥讽完,不在这事上纠缠,走近他,冷声说,“那彭兰青,你见都没见过吧?太太当年是怎么和你说的?你不信她的话,如今人家告你奸杀,哈哈,这就是报应!耳刮子莫名其妙抽在脸上,一肚子话说不清楚的滋味如何?你写了一晚上的陈情书,也不过是白费力气,人证物证全了,谁有心思看你这些废话。我倒是信你,可惜……啧啧,有这闲工夫,不如回头想想,是谁要将这罪名扣死在你头上。”
赵香蒲瞪着他,没有训斥他放诞无礼,那就是把话听进去了,至少听进了一半。
“王小英怎么死的?三太太守寡头两年过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关起门来修行?做了居士又为何想不开,非要吊死自己?你总说太太爱计较,可阖府上下,有扬颂无微词。她将六小姐接过来养,待庶出的七小姐慈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赵昽,要把他送去香茗山?你以为她防的是赵昽分家业,可笑! 是怕少分了几张当票子吗?”
这些事,赵香蒲都不知详情,他答不了,看一眼窗外,心平气和道:“家禾,你聪慧勇武,八面玲珑,家里经的这些事,你功不可没。你想回来,这就回来,想留在太太那,也好。那件事,就此揭过……”
赵家禾冷笑,暗自搜罗最难听的话,必要扎得他千疮百孔才解恨,只是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好用的,就该不管不顾用到死吗?老爷常说众生平等,原来不过是说说而已。”
赵家禾心疼,回身去迎,“你怎么进来了?冯稷呢?”
“我叫他送我进来,我找你有要紧的事。”
赵香蒲见她头缠裹带,脸色惨白,知道是伤着了,没有计较这份无礼。
巧善扶着门框迈进来,远远地望着曾经奉若神明的老爷,趁对方惊愕时,接着控诉:“贵贱有别,尊卑有序。您
巧善听见他欺负家禾,气炸了。这里只是讥讽,所以后面全你不您了
生来是主子,使婢差奴,这本没有什么。只是……你不该仗着读的书多,就自命不凡,说过几句民不聊生的话,就自诩是个慈善的人。远的不说,八珍房离这,只隔着两座院子,老爷从未踏足。婶子们费尽心思烹饪,你无动于衷。我和他随意使些心机迎合,连得奖赏。太太逆了你的意思,就是蛮不讲理,她说的好话,做的那些好事,你视而不见。家禾刚到你这,被他们欺压,没饭吃,大冬天被人浇冷水,你丝毫不觉。他顺着你的那几年,你觉得好得不了,一刻都离不得他,别人使计挑拨,他在你眼里,这就十恶不赦了。由此可见,这世上的好或是坏,全凭你个人喜恶。我们这些人的生与死,只在你一念之间,何曾真心体谅。如此高傲,却要人感恩戴德,岂不可笑?”
赵香蒲怔住。
巧善靠着赵家禾,缓缓道:“那位赵大人用得上他,你就要召他回来,端的是一个大度无量。可惜了,险些死在棍下的是他,你揭得过,我们揭不过。我们不是鱼,你也不必费尽心思放饵,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有名有姓,有手有脚,放得下面子吃得了苦,走哪都能活。这里是三百七十六两,我与他的身价银子,还有当年的赏钱和请教习的花费,都在这。就此别过,好自为之。”
说话间,她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向前行,将手帕包着的银票放在书格上,而后转身,搭上家禾伸来的胳膊,一齐往外走。
她听不清赵香蒲念了什么,只回头说:“赵老爷,我们也是人!”
第61章 涩
“我们走,不用在这耽误!”
他早有打算:拿下赵昽,用这畜生来换。实在不行,把这两个都杀了,推到马贼头上,再一寸一寸搜,他就不信翻不出来。
走就走。
他点头,扶住了她。
门边有候命的家安,院里有掌灯的家康,冯稷在影壁那等着,都不方便。她一直等到过了穿堂,才附在他耳边说:“契书都在我这。”
她拍了拍肚子,他恍然大悟:那个真心替人着想的太太,早将东西拿到手,在没见到银子前,就把它们藏在书里留给了她。
叫她好好读,受益终身,是叫她们离了这里好好活,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才是真磊落,真洒脱。
怪不得叫他过两日再说,必定是猜透了赵香蒲的自私,怕他们被缠住,脱不了身。
他自认聪明,却接连看走眼,巧善以诚待人,换来了太太的真心疼爱。
他输得心服口服,不想再瞒,在南北宽夹道上停住,为难道:“太太病倒了,你进去看看吧。”
她早有猜测,如今得了准信,一时心痛难忍,咬着嘴没说话,只点头。
“别哭……算了,哭吧。”
她垂头,默默落泪。
江清院也没有下钥,屋里屋外都有人,在外边都能听到不少动静。
婆子提起灯笼一照,看清了脸,便说:“翠翘姑娘早有交代,叫姑娘来了只管进去。禾爷,夜深了,委屈您在这等一等。”
赵家禾见她不时看向冯稷,就说:“这是我兄弟,白日来帮过忙,这会巡夜少了人,又把他叫来了。”
婆子心有余悸,一听这话,立马跪下给恩人磕头。
“禾爷,那些银两都交了上来,全在里边。太太醒了一会,叫人打井水洗一洗,清点好数目,要抬一半送去做报酬,只是找不着人。几位姑娘正为难呢,您看……”
“不用动,宅子里要用钱的地方多,等太太安排吧。这些事,我自有主张,他们也不是为钱来做这事。劳烦妈妈替我转告一声。”
婆子千恩万谢。
赵家禾示意她噤声,指了地方让冯稷去守。两人一东一南,各占一面墙,凝神细听。
巧善进去的时候,大太太已经起来了,歪歪地靠坐在矮圈椅上,见到她便笑,“过来坐吧。”
巧善说不出话,翠珍在她身后轻推,引她坐上另一把。
大太太抚着椅圈,轻声说:“这是我娘的嫁妆,我坐惯了,出门子时要了它们,走哪都带着。”
说话带喘,眼皮发青。巧善看着心疼,“太太,您别说了,歇着吧。”
“走了困,躺下腰酸。这人一病啊,就惦念旧人,方才梦见四哥家里添了孙辈,猛然记起还有几匣子借来的书,该还回去了。巧善,我身边离不得人,你这些姐姐不得空,你替我跑这一趟吧!赵家禾才从那边回来,路上熟,让他护送你。你们快去快回,今晚就出去,路上不要耽误,七月十八王母娘娘圣诞,真元殿打醮事宜还指着他呢。”
巧善泣不成声,答了几次才挤出一个清晰的“好”。
“你这孩子,经不住事,吵得我脑仁疼。去吧去吧,早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