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吴玠一阵尴尬,想要解释,却被赵官家以眼神制止。只见身穿红色棉袄的赵久又换了一个方向,对着王德说:“王夜叉,北伐成功不到四年,真定知府换了三任,河北东路经略使换了两任,怎么个个都和您王将军相处不好?这次可不是别人红口白牙地污蔑你,你看看朕收来的状纸证据一大摞,约束亲兵不力也就也就罢了,怎么你儿子王琪也牵连了进去?”

王德也闹了个大红脸。本想撑着强词夺理一番,但被汪藻一瞪,不知怎么的就短了气势。

这汪藻早年本是进士出身,一代名臣,宋荒灵帝在位时,轻佻成性,亲制“居臣庆会阁诗”,下令群臣献诗,汪藻一人独领风骚,与胡伸俱有文名,时称“江左二宝”。

但要说文学家。两宋之交的实在是一找一箩筐,没啥特别的。汪藻另一大功绩是在二圣被俘虏后,赵宋百年余威,人心犹在。张邦昌不敢僭越称帝,于是请出两废两立的宋太后孟如寄,以她的名义写了诏书,册封当时的漏网之鱼赵久为帝。

其中有“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唯重耳之尚在。兹为天意,夫岂人谋?”之名句,后来大臣们动不动就拿光武帝来鼓励赵官家,也是最早出自于此诏书,所以可以说汪藻在早期对于赵官家继位合法性是有功的,更巧在他因为属于江西诗派,是最早接受原学的一批文学家,虽然不如赵鼎张浚陈规,但也不是好惹的。因此王德这等粗人也不敢轻易跟这种文学大老动口。

汪藻自恃身份,的确没说话,但一起跟着来的真定通判可就忍不住了,“官家,各位上官,不是下官有意为难陇西郡王,陇西郡王在北伐时几乎全家壮烈,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敬佩!可是现在了王衙内还是经常和人打架斗殴,动不动就有苦主找上门来。他既如此,这部将自然上行下效,人们现在都说真定府的法曹是纸湖的架子,中看不中用。”

说到这个,王德老脸一红。赶忙辩解道,“官家,臣,臣之次子牺牲之后,难免对长子有些溺爱,加上这小畜生没来得及参加军运会,心中有气,老是去拳馆武行比武,但臣保证,他绝没有故意殴打百姓,不然臣先打断他的腿。”

汪藻终于忍不住拆台,“那他和人家张员外家的护院打起来算是怎么回事儿?就因为人家主人家孩子生病哭的声音太大,吵得他睡不着觉?郡王,本镇今日当着官家,也不怕得罪你了,令公子实在让人不能姑息了。”

王德同龄大的眼睛一瞪道,“你这鸟厮,是要绝我的后不成。”

赵官家一瞪他,道:“你干什么?刚才说自己教子无方,欲下不立的不是你王夜叉,给朕坐下!”

赵官家一开口,旁人自然不敢怠慢,王德也是愤愤坐下。换了一副表情,又对赵官家哀求道:“关家儿子的事儿,陈实在是管不了了,不然,不然你把他调到别的军里去?要叫他好好吃吃苦头,没他作怪,我也好下狠心整治整治那帮鸟厮,但我今天当着各位大员也说句实在话,都是刀山火海下来的老兵,你让他们一日之间温良恭那个什么俭让,是这个词哈,也确实不大容易。”

赵官家心道,要是这么容易,这大冷天的把你们都叫过来干什么?

不过他还是顺着道,“也好,以前大宋旧治都是父子同居,现在岳云也不在前军了,你也跟着做个表率,将王琪调到御营后军吴璘部吧。宗知府,接下来你给大家讲一讲,你和李晋王自前年搭档以来,是如何调整军民关系的。”

宗颖的介绍中规中矩,也就那么几项,听得大家没打哈欠,纯粹是给赵官家面子。

就说第一条吧,太原城的和谐,首先建立在河东义军本身不愿意祸害乡里的基础上,你这让天南海北的驻军们怎么做到这一点?

还有太原让金军糟蹋的不成样子,又有关家的火药炸开了城墙,自然到处需要建设,也把这些老兵跨子的精力给消耗完了,没时间招猫逗狗,别的地方可都是好好的。

概括来说,他的办法就是好看不好用,不能推广。

可在赵管家看来,如果一点儿用都没用,我叫你们来干什么?大冬天的,吃火锅呀?于是他道:“首先朕说一句,你们的驻军虽有所调换,但是军功授田,大多数是在各自驻军周围。不管是不是军伍作风也好,自家种的粮食,自家的地,我就不信这些穷苦人家出来的人不珍惜。你们怎么就不从这个角度想问题?”

这时,马扩终于敢开口,小心翼翼的说,“官家其实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把军和民平时分开。军队里,自己准备戏剧文艺娱乐,军纪好体能好的士兵可以负担采买业务每月去城镇,过年的时候也可以允许他们和村里的庄稼汉子相聚玩乐,但一旦发生斗殴或者调戏妇女事件,犯事的人一年不得出军营,其直属长官三个月不能出军营,我部现在就是如此做的。”

夏州知州谢伋连忙附和:“行王,这个法子果真可用,官家臣敢说臣上任十四个月以来,邢王部军纪是越来越好的。”

第120章:军民问题(下)

众位帅臣和地方大员听的面面相觑,若有所思。不过要说这个办法,还是有些可行的余地。

但最晚赶过来的丽琼还是抱了抱拳道:“邢王恕罪,下官不是有意针对,实在来说,您部下义军在衡山山脉里面少见居民,这个法子或许还行得通,而我部的驻军都在城镇,甚至离城镇不远处,这,这就有点困难了。”

还有更冒犯的话,他不敢说,也不好说。马扩所带领的义军,严格来说都是犯有冲撞圣驾之罪的,官家肯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是皇恩浩荡,再不好好珍惜,约束自身行为,那简直天理不容,自己找死。

刘锜倒是说。“安阳郡王,锜到觉得别的且先不论,在部队里组成一个单独的部门演出,倒是还说实用,官家那些作品,弄得不少文人墨客跟风,若是排成傀儡系,允许骑军半月一看,保证他们少闹出不少事来。”

御营骑军被投诉的少,纯粹是因为在前线军事压力大。再加上曲端治军很严格,不许扰民,李世辅党项族出身好说话,不过那也是有居民关系问题存在的,要不他来做什么?

李纲李相公最近窝在大同对骑军的一些作为已经非常不满了,不过大家手里捏着官家的诏令,没人把他对军事的看法当回事儿而已。

赵官家点头,吩咐侍从将大家身前的茶汤都换成了姜茶,又道:“不错,就该这样畅所欲言才好,不然这大冷天的,把大家叫来做什么?还不如去终南山赏雪呢。”顿了一顿,又道:“彭举,你治军素来有名声,就来说说你自己的经验吧,不要把王贵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是你,他是他。”

要不是后边这句话,岳飞绝对不敢开口,王贵闹的那叫什么事啊,真是把他十年的脸面丢了一半。但眼下也只好道:“官家,臣一贯以为。训练士卒,首先就要保证军饷充足,军械完备。将官需以身作则,同操同练,其次才能谈国仇家恨,进行思想教育,然后执法严格,如此才能令行禁止。否则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赵久点点头,这真是岳家军的治军思想,怪不得原本历史上金国四太子大呼: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这话听得在座的帅臣都有些坐立不安,而大员们则两眼放光。主要是因为牛皮不是吹的,十几年了,大家谁还不了解谁,人家岳飞就是这么做的,而且做的很好。

但你问问,除了马扩和李彦仙还算和军士同吃同住,同苦同乐。曲端算是爱护将士尽量发足额军饷,剩下的谁没点黑料?

就是说岳飞这个办法很好,也很有实行的可能性,但是大家都对自己能做到没有啥信心。

这下赵官家可就不惯着他们了,“各位都是和朕浴血奋战过来的,充道和鹏举都说各自了办法,你们总能选取一条用,若是明年这个时候,各军整改还是没有效果,朕就只好找你们说话了。谁也不能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

然后他又看向汪藻,道:“汪经略,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将士固然自身有自身的毛病,但若是地方官府调解的好,也不至于老是产生摩擦,太原府的情况固然是特例,但也不不能否认宗知府因地制宜,化害为利。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还有一句话就不要说出来了,你们这些老思想,会不会还有轻视武人的毛病?

这话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听不出这弦外之音,汪藻的脸就有点儿发烫,万幸还稳得住。和真定知府一起拱手。道:“官家说的是,陈等回去一定和王将军好好配合,不敢说有鱼水之亲,也争取做到相安无事。”

其他地方官也分分表态,大意都是配合。

眼看到了饭点,外边虽然没有要下雪的意思。但晴冷二字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赵官家干脆请他们吃了简易的火锅,都是附近的牛羊宰杀后下锅直接涮,新鲜美味。

王德对牛羊肉倒不是那么精奇,但是看到新鲜的蔬菜还是忍不住惊呼,“官家,寒冬腊月的,您是怎么培植出这么些青菜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搭个暖棚,里边炭火供应而已,只是这个成本也太高了,所以朕没有推广。”工科狗也不是万能的呀,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大棚蔬菜就把他给难住了。研究了好几年,也只能进行小规模试验而已。

更不用说让他费心费力的水泥铺路。这在太原找了一条小路,试验了一通,确实效果不错,但那成本高的吓人,赵官家可不敢再往这挥霍了。

倒是宗颖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弄得赵官家郁闷之余,还不忘说,若他能降下成本来,就是为国朝立了一大功。

当然,一些已经成功的东西,他还是拿出来分享了,比如说风车,再比如望远镜和香皂。只是望远镜的造价也有点儿高,目前还只能发到一军统制级别。

赵官家看岳云那望眼欲穿的样子,私下给他一副,其实这事儿民不举官不究,岳云毕竟是赵官家的准女婿,也没人非要跟他计较,除了他爹。

各州府官员倒是都很兴奋,风车这个东西原理简单,制造工艺官家都已经介绍了,西北这个地方风大,还真是能省不少民力。

赵官家本想最后发表一番总结陈词,意思是裁军是不能裁的,但是大家都要相忍为国,不能因为女真金国不存在了,就开始闹个人情绪。要知道,国虽大,忘战必危。

但谁知道这时候辛文郁匆匆拿着一封密信赶来,递给赵官家。大家看这情况,不由自主的都缩了缩身子,知道这是有大事。结果赵官家看后勃然大怒,骂道,“他就不能晚点再死吗?朕的女儿还有不到半年就出嫁了。”

岳飞&岳云:听着好像和我们有关的样子。

还真有关,因为官家接下来宣布,太上渊圣皇帝赵桓终于在身心的双重打击之下,于腊月初感染风寒病逝,到地下见祖宗去了,享年三十九岁,李光不敢耽误。火速报给了赵管家。赵桓比原本历史上早死。但好歹这次没被马踩死。

小剧场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