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崖陡,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若凭淮河,须要想,河洛腥膻无际。可幸长驱,天兵反顾,寻取中流誓。我辈破贼,不许胡马肆意!
在他看来,建炎年间,若不是皇祖父心意坚定,重用韩岳,早被那些守旧的士大夫弄得偏安一隅,再无北伐斗志。
如今父皇就是对他们太有好脸色了,一个个的。又想当仁宗朝那些把口水喷到皇帝脸上的宰相。
他有这种想法也并不是特别奇怪,因为早在他做皇子时,老师之一就是陈亮。
赵昶十分想让儿子认识到和平年代有和平年代的办法,不是谁都像你祖父一样是晚天倾的人物,让人往东,绝不敢有人往西的。
但很可惜他的教育有点晚了。就连谢小满这种后宫妇人,在父子俩每年两次来东京请安的时候,都能感受到那种浓浓的政见不和感。
不过,谢小满年纪老了,反而不像年轻时那样倔强。而是会带着太子去苗圃看看,亲自摘些青菜给孩子做饭,然后跟他讲一讲粮食产量的事儿。这让后来的武宗皇帝对她印象一直很好。对沈王一系多加照顾。
有的人就像日月星辰一般。已经让人习惯了它的存在。只是人终究是人,会有老去的那一日。作为离太上皇最近的谢小满,最先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也隐隐感受到,赵官家仿佛在等撑着。
终于,绍兴十五年,传奇一生的魏王岳飞,曾经的河北路元帅,大宋最年轻的帅臣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享年八十三岁。
赵玖不顾年老,亲自去了一趟汤阴看着他下葬,仿佛有什么心愿了了一样,道:「鹏举,你善终了。」
千百年后而来,心心念念的,总有那么一件事。
回宫之后,赵官家的身体明显不行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下去,太上皇后吴瑜不顾年老,跟着赵昶一路而来。整个太医院几乎也都来了,可是肉体凡胎如何能够抵御的了自然的衰退?
终于,早春时节,赵宋太上皇醒过来,看着一屋子人,淡淡笑道:「都哭什么?自古帝王像我这般长寿而又能闹腾的人也不多,这辈子要说也没什么遗憾了。他们都在地下等着我。你们也不必太过悲伤。」
最后对赵祉说:「朕传位给你父皇。他虽然不能说十全十美,总算守住家业,让百姓康宁。等你做了天子,不求功勋,但也要记得一条底线。天下虽然姓赵,但也是万民之天下。若没了这一条根本,那就枉费了祖父对你的一番心意。」
赵祉泪流满面,不住磕头答应。
料峭春寒里下,明媚的阳光正照射着大地,万物即将复苏。但这个让天下复兴的男人,却终究慢慢停止了呼吸。
绍兴十六年二月初一,太上皇赵玖驾崩于东京景福宫。丧钟一响,万民嚎哭,多有士人、老卒远来东京送葬,整个中都一夜之间几乎成了全白色。礼部为他议谥号昭武,庙号世祖。
没有人觉得他配不上,只有臣子如陆九渊提出,这是不是有点儿贬低了太上皇的功绩!
毕竟他接手这个天下的时候,两河沦丧,中原破碎,百姓命如蝼蚁。无数官吏投降金国,整个大宋中枢几乎在淮上被人全部歼灭。亡国之危,绝不是说说而已。
而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赵宋疆域已经比宋荒灵帝时扩大整整两倍,国家富强,民有小康。日本西辽甘为臣妾,汉唐盛世隐隐重现,亿万大宋子民吃饱穿暖,再不用受战乱之祸。就是边远地区,也不断提高着教育和生活水平。
更不用说他在航海。煤炭领域的非凡成就。
还有,他一生坚持桑树鱼塘,像一个普通百姓一样体会稼穑之艰难。从不搞个人奢侈享受,后宫人数最多时仅有三人。
朱熹就毫不犹豫地道:「自古帝王,无出世祖之右者。」
官家赵昶召回三个弟弟和四位姐妹一同为老父守孝。并且依照赵玖的遗愿,将宗泽、吕好问、杨沂中、韩世忠、岳飞陪葬永思陵,李纲宗泽神位配享太庙。
简约而隆重的葬礼结束之后。谢小满自然是要跟儿子沈王赵昕回去养老,说来这些年也好几个孙儿孙女了,只可惜没什么时间相处。
皇太后倒是有几分舍不得她,挽留其要不要在宫里和她做个伴儿,谢小满婉拒道:「其实妾不过是个乡野间的丫头,这一辈子在宫里。也是够了,姐姐就让我看看塞外美景吧。」吴瑜也就不再强求。
赵昶为了表彰谢小满陪伴太上皇之功,特别给加了贵太妃的待遇,又命皇太子出京送行三十里。
不过这世事无常,谁也想不到,仅仅两年之后,官家赵昶就追随先帝而去,庙号宣宗,皇太子赵祉继位。
此后,朝廷里总是风波不断,赵祉重用辛弃疾,好武之风简直不做掩饰,发展军事不容挑衅,也拒绝宰相给他说三道四。文武之间矛盾尖锐不止。但谢小满是真的老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
算来一梦浮生,她教着孙女弹奏这《渔舟晚唱》,只觉得这样也很好。
《宋史后妃传》记载,敏节贵妃谢氏,名小满,庐州合肥人,性通达,事世祖四十余年,好原学,束外戚,国朝贤德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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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二:地府篇之韩世忠
胡寅死后来了相公镇,就觉得,韩世忠以前从军打仗没被打死,那是因为艺高人胆大,在地府没被打死,纯粹是因为没法死第二回。
宋朝相公镇的人也非常郁闷,大家以前一致认为建炎朝的宰相最让人讨厌的也就是李纲那个倔老头儿了。没想到,韩世忠作为枢密副使退休也来了这里。
你来就来了,毕竟之前也有狄青马扩的先例,以后岳飞死了也得来报道,看淡了风云的宰相们觉得现在已经可以和武人们和平相处了。
万万没想到,韩世忠一死我们伟大的赵玖官家痛心之下竟然大病一场之后直接退位。俨然是你去了,朕的心气也没有了,这能不让人酸倒牙?
而且韩良臣这个脾气,怎么说呢,本来就是个泼皮,性子不如狄青马扩内敛,他刚死那时候赶上西辽的普速完之变,一水儿相公们在那分析局势,听得他目瞪口呆,道:「乖乖,各位前辈,相公,要是按照你们这个军事部署,别说二十万军队,四十万也不够送的呀。怪不得官家常说,不知兵者不领军。」
狄青听的暗爽,但是好歹看在是西军晚辈的份上,又顾及范仲淹,赶忙和马扩一左一右把他拉走了。
徒留下一帮气的面红耳赤,非常想打人的前朝相公们。
当然,能对韩世忠造成生命威胁的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就宋朝相公们如王安石司马光的水平,韩世忠单挑能挑一帮。
西上任的天子还是有点儿水平的,加上他的父皇为他留下了超强的班底,所以尽管西辽国祚尚存,但是赵宋方面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儒家正统思想的宰相们已经隐隐察觉不太对了。
赵昶和韩皇后而黄长子又渐渐长大成人,受到辽东汉儿集团的拉拢。而三皇子则被东南势力裹挟,皇室嫡系的力量被侵蚀。
他们对韩世忠再有意见,也是天然拥护正嫡的。嫡皇子哪怕年纪再小,但只要不吃不傻。就天然应该作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但若是什么事都按照嫡庶礼法来做,那历史上就不会有这么多惨剧悬案了。而他们肚子里尽管有万千个典故要讲,可惜身在地府,和新任官家也不太熟,讲不到他耳朵里。
万幸,这事儿还是被太上皇听到了,召天子赴东京大内侍疾,发生了那段历史著名的对答,史称「景福宫奏对」。
上皇曰:「朕耳目闭塞,然闻汝欲行晋献公事,五内俱焚,以至于病。」上惶惶不敢言。上皇复言:「公者,国家安稳,礼法为正道。私者,汝若废嫡子,朕无颜见良臣于地下,终生不敢思尧山救驾事。」上俯首拜,涕泪言:「父上忧虑至此,皆儿之过。将立赵祉为储君,成疏示宰执后藏于集庆殿,以待大行。万望皇父保重。」
秦国太夫人闻言,哭于后,「武庄王有灵,必念太上皇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