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雷霆手段,堪称骇人听闻。

几名与牵扯到的罪臣有姻亲关系,或是关系密切的大臣们一瞬间手脚都发软了,跪下来忙求陛下饶恕不察之罪。

而更软的则是被点名道姓的数位臣子。

符蓄宣、李长河、刘玄、苗横等人几乎是求饶都没来得及,就被闯进来的锦衣卫们就控制住了,压跪在地上就地摘取乌纱帽,戴上镣铐,口中塞住了布团。

朝臣们被带刀的锦衣卫凶神恶煞的气势给镇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全都望向坐在上手,身着朱红朝服,戴着冕旒的帝王。

顾昭瑾的神情非常平静,完全没有惊闻谋反的震怒,而是淡淡地瞥过跪地不断磕头的罪臣们。

略一招手,身边的太监总管就走到了他旁边,拿着提前写好的圣旨宣读了起来。

“朕以仁德临朝……然逆臣顾昭宇利欲熏心,纠集党羽,妄图颠覆社稷……首恶者罪无可赦,着即处以车裂之刑,以儆效尤;其兄弟、妻妾、子嗣虽未直接参与谋逆,然未能规劝阻止,亦难辞其咎,着斩首示众;其余家族亲眷,自高祖以下至玄孙,不论男女,一概流放戍边,终身不得返乡……”

宦官略微尖细的声音把有关于对罪臣们的处置念得清清楚楚,像是一把无形的尖刀,使得还怀抱希望的符蓄宣等人一瞬间就被抽走了脊骨一般,软倒在地上。

陈逐冷眼旁观他们绝望的神情。

谋逆是大罪,他们知法犯法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这一点,现在做出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不会让人有恻隐之心,反而越发厌烦。

要不是顾昭瑾仁德,拟旨的时候他甚至想让对方夷个罪臣的三族或是九族,给其余朝臣紧一紧心弦。

不过现在的结果也勉强能够接受,至少将这些蠢货提前扼杀了,不至于造成大乱。

想着,陈逐扬了扬唇角,上前躬身一礼,扬声高喊:“谢陛下仁慈。”

有他带领,其他满心惶恐以为会被牵连的朝臣们抹了一把汗,连忙齐齐跪地,对着坐在上首的天子行大礼,敬拜。

齐声喊道:“陛下威严圣明,泽被苍生,谢陛下仁慈。”

第117章 尽管拿去便是

还在做着一统千秋大梦的贤王怎么也想不到, 自认为严密谨慎的起事竟然会这么快就暴.露。

等他反应过来以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清州州长黄朗极被下大狱, 私藏的许多兵马被兵部尚书林成羽以练兵剿匪的名义杀了大半,一部分流窜到隔壁的益州、留州,被以逸待劳的大将军曲博景麾下的几名大将杀了个片甲不留。

勾结的狄人得了“贤王”的信,摩拳擦掌准备南下掳掠,却被守株待兔的曲博景杀得闻风丧胆,四下溃散,直直驱赶到关外荒原这才罢休。

守在皇陵那儿的疯后被押送回京,与罪臣一道问斩。

前朝宦官朱杜、吴冰在京城刚露个头,就被守着的锦衣卫抓住了, 跟在他们身边的百越族人见势不对瞬间倒戈, 口口声声自己的医术高超, 想要以此换取一个饶命的机会。

外界纷纷扰扰陈逐懒得在意, 自有各位能臣强将去为顾昭瑾立功。

他此时只是守在景仁宫里, 看着被饶了一条命的百越族人给顾昭瑾把脉, 为了不引人瞩目, 这名百越族人没有用哪些古怪的打扮, 看起来便和正常的大雍子民没什么差别。

只是有一点, 白发童肤, 明明眼神和说话的嗓音很苍老, 外在表现的形象却是年轻稚嫩,因为这一点,锦衣卫这才相信他的话语,并让人来回禀了特意交代过他盯紧百越族人的陈逐。

“毒术驻颜。”被他用打量的目光看着, 被陈逐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百越族人战战兢兢回答了一句。

陈逐对于他驻不驻颜没什么兴趣,只是问:“诊断结果如何?”

百越族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余毒可祛。”

候在一旁的柳常喜出望外, 激动地上前就要说些什么,结果听到对方继续开口。

“但是皇帝体内的毒素潜伏太久了,一旦彻底祛除,身体反而会率先垮下来,而我不擅长调养身体,除非让我的族人来。”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很老实,不像是在撒谎。

审视地看了他片刻,陈逐说:“无碍,调养之事御医便可行。”

说完,要求对方先将祛毒的药方写下来,并且让老太医接受检查药方的可行性。

两人移步到偏殿,一队锦衣卫与密探跟了过去。

等他们出去了,自被诊脉开始就一脸平静冷淡的顾昭瑾看向靠近自己的陈逐,对上男人紧皱的眉头,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怎么了,露出一副愁眉不展的神情?”

将顾昭瑾搂进了怀里,陈逐拿帕子浸湿了水,去给他擦拭刚才被百越族人碰过的部位。

百越族人擅毒,锦衣卫对对方进行了层层检查,把人清洗了一遍后又仔细看过口腔、股缝的位置。而且这段时间,细桶使者也自告奋勇,说是帮他们“扫描”了一遍这个人,确认没有问题,陈逐这才让他接近帝王。

不过虽然理智知道百越族人不脏,陈逐还是忍受不了他刚才捏捏揉揉顾昭瑾的行为,此时便擦拭得格外仔细。

把怀里人手腕、指缝,里里外外都擦拭干净了,陈逐将手帕丢掉,看了一眼柳常,等对方意会地退出去关上屋门以后,这才回答顾昭瑾刚才的问题。

“我是为陛下的难过而忧愁。”陈逐轻轻捏了一下顾昭瑾的指尖,转了一下人手上的扳指,摩挲上面的字眼,“陛下在难过什么?”

从见到这名百越族人开始,顾昭瑾的状态就有些不对,陈逐对原因有所猜测,本来不想深究,但是看对方明明不高兴还强露出笑容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并不意外陈逐的敏锐,顾昭瑾垂了垂眉睫,沉默片刻之后,才轻声说:“我见过他。”

陈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顾昭瑾搂得更紧了点。

“在母后的宫殿里。”男子身上浅淡的芙蓉花香味在鼻尖萦绕,顾昭瑾抓了抓他的衣襟,手指略微蜷缩,语气却是淡淡地,“听宫人说是先皇看宫里太医的调养无甚效果,特地寻找的民间名医。”

当时这还被宫人们当做先皇深情的证明,纷纷感慨皇后的病中盛宠。

年幼的太子不疑有他,真切地孺慕着帝王,并因为父皇母后伉俪情深而动容。

直到后来,帝王将太子中毒的“真相”压下去“保贵妃”,并且对病故的皇后展露出了迅速忘怀的绝情,顾昭瑾这才隐约有所了悟。

不过往事已矣,即使心中有些猜测,丧母失宠的太子也无法再去探寻,所以压在心里许多年。

现在却在看到这名百越族人以后,突然被印证猜想。

先前就已经敏锐地猜到了真相,然而现在听着帝王平铺直叙仿佛丝毫不被影响的话语,陈逐还是心脏抽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