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聆风拎起最后一根小柴,颠颠地走出去,顺手一扔,正巧此时邬瑾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一把鱼锁,那柴火落在地上,腾起无数黑灰,扑了他满身满脸。

邬瑾抹了把脸,一扭头就看到了满头细汗的莫聆风。

莫聆风在厨房里吃红薯、烤火、救火,不大的功夫,忙的不可开交,额上碎发都贴在了脑门上,面上两团火红颜色,嘴唇上还站着一点黑灰,神情有些慌、有些怯。

她响亮而喜悦的叫了一声:“邬瑾!”

然而叫过之后,她忽然想起邬瑾和莫家决裂了,因此蔫头耷脑地退后一步,退回程廷身边去。

这一退,邬瑾就忍不住向前,一直走到厨房门口,想看看他出去换把锁的功夫,这是在干什么。

一边走他一边漠然,不许自己动任何感情,心想:“他们兄妹一体,一个用计,另一个也用计,无非是要把自己网罗回他们的身边去,好继续做他们棋盘上的旗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摇曳的火苗顺势熄灭,还冒出一股寒气。

抬头看了看灶前那片狼藉,他放下鱼锁,再揭开锅盖一看,里边煮干了水,那一条干巴肉已经贴着锅边,烧出了一层黑壳。

深吸一口气,他盖上锅盖,又看到锅盖旁还有一条大羊腿,然后冲着程廷道:“你以后来,不必带东西,也不要进厨房,万一把这灶台崩了,我还得找人垒。”

程廷挠头,也想起自己战绩赫赫,伸手揽过莫聆风,在她肩膀上一拍:“这是我的朋友莫聆风,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听到你搬家的消息,小爷很高兴,特意带上朋友来为你庆贺,你不会赶我们出去吧。”

邬瑾愣住,站了片刻,看程廷得意的冲莫聆风挤眉弄眼,而莫聆风竟然也冲着程廷咧嘴一笑,站在一起,倒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小对。

他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酸气,把好不容易凝结出来的那股寒气都冲散了原本莫聆风和他还亲近些,好嘛,现在程廷倒是吃香了!

三个人,他成了边角料!

他从鼻子里笑出一道寒气,心胸骤然狭窄的和王景华一样:“不赶。”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但不知怎么,两只手不受自己的管控,分花拂柳似的把并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从二人之中穿了过去,把那块炖的稀烂兼烧焦的干巴肉盛出来,刷锅烧水,又在灶孔前蹲下,用火箸去里面挖红薯。

红薯又挖出来三个,他使劲一拍灰尘,拿个碗装了放在盘子上,又抓出来许多炒瓜子和三块白饴糖,对程廷和他的朋友道:“屋子里有火,去屋子里坐。”

三个人走去东厢房隔间,人还没坐下,程廷一伸手,抹了一把莫聆风的额发:“咱们两个一样怕热,邬瑾还好,不大出汗。”

邬瑾被排除在怕热之外,暗暗的又气了个倒仰,心想:“我顶着西北风走回来,冻成了个青萝卜,去哪里出汗!”

第92章 孔雀开屏

程廷带着莫聆风自行落座,拿个红薯递给莫聆风:“就当是我家,别客气,想吃啥吃啥,啊。”

莫聆风先吃红薯,再吃白饴糖,又欠身拿一块,塞进程廷嘴里,程廷很嫌弃的嚼了两口:“我就不爱吃糖。”

邬瑾看他借自己的红薯和白饴糖,向莫聆风献殷勤,已经在心里把程廷打成了筛子,目光冷飕飕,刀子一样,直往程廷身上扎。

可惜程廷视而不见,还问邬瑾:“王景蛤有没有找你麻烦?”

邬瑾摇头,低头提醒自己眼皮子底下那把瓜子:“原来有个刘成器,要小心。”

瓜子没法张嘴回答,莫聆风也没吭声。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程廷摸着下巴望房梁,“谁来着?好耳熟,好像听过。”

莫聆风用力一拽他的衣袖:“我要喝水。”

程廷的脑子立刻从刘成器上转开了,指挥邬瑾:“喝水,倒两杯,别放茶叶,你们家茶叶太碎了,连喝带呸的,嘴都忙不过来。”

邬瑾起身去厨房倒水,找了两个花色不同的碗,又从扁桶里翻出沙糖,放在白底蓝喇叭花的粗瓷碗里,冲上水,用筷子搅匀。

另外一只碗也是白底蓝花,但是花不同,他一手一碗,又低头看了看那只放了沙糖的碗,以免自己端错。

他小心翼翼端碗出去,在院子里时,就听到程廷大着嗓门说话:“原来我二姐也想和你玩,后来见了你就躲,和邬瑾一样。”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二姐蔫坏,是我不喜欢她,教训了她一下。”

“是吗?我看我二姐挺老实,那原来有个......”他一时记不起名字,“比咱们都大,穿的花花绿绿,走起路来摇的和菜花蛇似的,她和你多亲热,现在她见了你就跑。”

“她想嫁给我哥哥,哥哥喝醉了,她偷偷脱掉衣裳......”

程廷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什么都往外倒:“那你怎么不跟我大姐好?”

他松开莫聆风的嘴:“我大姐很喜欢你。”

莫聆风心有余悸:“她太厉害了。”

她学着程家大姐,立着两条眉毛,瞪起两只大眼,疾言厉色:“聆风,不许拽马尾巴!”

程廷顿时哈哈大笑,邬瑾进来时,还笑的直锤桌子。

邬瑾将喇叭花放在莫聆风面前,另一碗放在程廷面前,程廷接过碗喝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开始皱眉头,咽下去之后吐了吐舌头:“这水有干巴肉的味,聆风,别喝了,去喝冰糖荔枝水,那个好喝。”

莫聆风还一口没喝,听了这话,当真把碗放了下去。

邬瑾和那一碗糖水全都冒了酸泡,心想:“好喝个屁。”

而程廷当真拽着莫聆风站了起来,两个人又并做了一堆,程廷对邬瑾道:“我的朋友要去燕馆大请客,喝冰糖荔枝水,吃冰乳酪,我想你应该不会去,就不邀请你了,告辞。”

说罢,两个人四条腿的并成一排往外走,邬瑾忽然站了起来,猛地叫道:“我去。”

程廷站住脚,悄悄对着莫聆风挑眉,随后收敛笑意,做出满脸疑惑之态,扭头看邬瑾:“你也去?你不是不去那地方的吗?”

邬瑾既然做了决定,就稳住心神,毫不害羞的道:“等一等,我去换件衣裳。”

他起身出去,站在竹竿前摸了摸那件斓衫,衣裳才浆洗过,湿哒哒的,没有穿上的可能,就很遗憾没有提前把衣裳烘干因为这件衣裳最新最好,除此之外的衣裳,都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