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看宋玉书的眼神不住地往联玉身上扫,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些许尴尬。

现任未婚夫穿着前任未婚夫退回来的衣裳这种事,也得亏她是换了个芯子的修士,不然换成脸皮薄的小姑娘,怕是已经?羞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江月摸了摸微烫的脸颊,道:“既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宋玉书忽然出声,又?看了联玉一眼,“江二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把银钱……”

是了,再?尴尬也不能不要银钱。

总不能欠债人主动还?银钱,她这债主还?不要吧?

江月便颔首,跟他往旁边走了几步。

宋玉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锞子,“这里是五两银子,本?是想凑十两,换成小额银票再?送上门?归还?的,但没想到今儿?个会这么凑巧遇到。二姑娘若是信不过,可以找附近的商铺借戥子……”

江月说不用,信得过他。

毕竟那秦氏为人很差劲,宋玉书的为人却在为数不多的接触里,很让人放心?。

而且若不是真心?筹备还?债,这才半个月,他也筹措不出五两银子。

“我身上也没带个纸笔,不方便写收据。”

宋玉书也说不碍事,“我也信得过二姑娘的为人。”

江月掂了掂到手的银子,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一些,再?次提出告辞。

没成想,宋玉书又?出声道:“容我多嘴问一句,这位面生的小公?子……”

是了,宋玉书日?常都在县学,最近都未回南山村,所以并未听到江家放出去的消息。

这上头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江月就坦然道:“他是我父从前聘亲过的武师,也是即将与我成婚的夫婿,唤作联玉。今日?我们就是来给?大伯父送喜帖的。”

她倒是淡定,但宋玉书的反应则激烈多了。

他方才还?胀得通红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不敢置信道:“这……这么快?”

“百日?之期近在眼前,也不算快。”

“可是……”宋玉书神色纠结,嗫喏了半晌才痛心?疾首道:“可是他的腿……二姑娘怎可为了保全家产,委身于一个残废之人?”

江月一直对他感观不差,因此才愿意跟他多说几句,听到这话却是蹙了眉头,也不由转头看向联玉。

虽然她跟宋玉书走开了几步,但练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

是以纵使他唇边还?噙着淡淡的笑,江月也确信他是听到了,并且不高兴的。

正如江月所料,联玉本?不好奇他们二人私下说甚,没有刻意去听。

但那姓宋的书生,眼神却一直往他身上扫,想让他不注意都难。

眼下他脸上的笑容未变,却在江月看过来之前,已经?用足尖踢了一颗小石子在手里。

……以他现在恢复的内力,一颗石子自然是打不死人的。

但打伤眼前这文弱书生的筋脉,也让他也当上十天?半个月的‘残废之人’,却是不难。

不过他这假未婚妻似乎是跟这文弱书生有旧,而且为医者,自古都有一副好心?肠,好像当着她的面出手也不大好。

毕竟后头还?得仰仗她治伤,还?是得给?她几分面子。

联玉心?思百转,这才没有直接出手,却听江月不悦地出声道:“他是残疾,不是残废。”

“这……这有何区别?”宋玉书未曾想过昔日?的未婚妻不止变得处事沉稳镇定,不怒自威的模样更是比县学里最威严的夫子还?让人忌惮。

“他眼下身负残疾是事实,却并不‘废’。”江月骨子里继承了师门?护短的传统,比起眼前的宋玉书,当然是跟他达成协议、且默契合作的联玉更亲近,所以说完更接着道:“而且有句俗语叫‘打人不打脸,当面不揭短’,纵然是事实,你这般言语,也实在侮辱人。我和他即将成婚,辱他等?同辱我。宋公?子请同我未婚夫婿道歉!”

宋玉书慌忙解释道:“抱歉,我、我……”

见他已经?致歉,江月也不跟他废话什么,转身朝着联玉微微颔首,招呼他一起走了。

宋玉书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追了两步道:“二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不过是觉得昔日?的未婚妻,该寻一个起码比自己好的夫婿。

亦或者说,他也是个普通男人,很难接受未婚妻在坚持跟自己退亲之后,却甘愿嫁给?一个腿脚不便的人。

说到底,不过还?是不甘心?罢了。

那边厢,在听清江月的话后,联玉便已经?随手丢开了手里的石子。

江月这次没再?不顾他了,陪着他慢慢地往城门?口走。

一路上,她也用余光偷看了好几次联玉的脸色。

直到快到城门?口了,联玉才无奈道:“有话就说,学那书生的鬼祟样做甚?”

“那个书生,人有些迂腐,其实也不算坏,而且……”

话还?没说出口,联玉接口道:“而且他还?跟你定过亲。”

之前那秦氏上门?,只在堂屋停留了一会儿?,后头他就陷入昏睡了。

等?他睡醒,她那门?糟心?的亲事也已经?退掉了。

因为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江月并未对他提过,许氏和房妈妈也只提过一嘴江月定过亲、又?退亲了的事儿?。得了联玉‘不介意’的回复后便也不再?多提,未曾具体告知对方是谁。

因此江月愕然道:“我不是要说这个,不过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