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满二十七日后,陆珏才能举行登基大典,而后才能封后。

“不快了。”自己签发的圣旨,陆珏随意就打开给她看上头的日期,“我把登基大典的日子延后了几天,再把立后的日子提前了几天,并在了同一日。”

“文大人他们同意了?”

陆珏歪了歪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一开始不同意。说万事都得有个先后,再急立后也不必急在同日进行,让百姓听说了,还当咱们大熙往后是帝后同治。尤其是礼部尚书那小老头,在我面前哭了好几次,说办不了,实在是办不了。”

江月颔首道:“先帝就是耽于女色,掏空了身体,他们自然担心你重蹈覆辙。礼部尚书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那些个流程都得他来操持……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文大人他们还好说,我也跟着他们学了一段时间政务,近来也在处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有先帝作比,他们对我感观不错。我也不提我就是存着要昭告天下、帝后同治的想法,只提咱俩的婚事是先帝在时的旨意,胡诌了几句说先帝临终时提过,想看我早日成家。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来日我为君,他们为臣,也不好闹得太僵,倒是礼部尚书……”

说到这,陆珏无奈地弯了弯唇,“这小老头哭是真哭,比星河还能淌眼泪,我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就好声好气地说流程上可以精简掉一部分,劳烦他近来辛苦一些。他看到我现下这番模样,自然也不敢称什么辛苦,便应承下来了。”

敢情他现在这副累得随时会倒下的模样,也是刻意为之。

十日之后,大熙迎来了新帝后。

??85 ? 帝与后(二)

◎“陆珏,你心跳的好快啊。”◎

第八十五章

登基与立后在同一天进行这种事, 大熙国祚百年,还未曾有过。

好在登基和立后的流程都是有据可查,更好在新帝和先帝是两个模子的行事风格, 不讲究什么前无古人的排场,礼部尚书这才赶着弄出了一个像样大典。

确定好流程之后, 宫里来了一些人到了江家, 既有教授礼仪的老嬷嬷,也有帮着江月收拾要带进宫去的东西的宫人陆珏之前特地说过, 不会让许氏和房妈妈白忙一场。所以她们准备的那些嫁妆, 今遭都被清点装箱,抬进了宫里。

当日一早,陆珏先完成了登基的仪式, 从丹陛上到殿前高处。

后头他立刻颁出立后的诏书,江月坐着彩舆从奉天门过了来。

等下了来,礼官上前相迎致辞,“兹册江氏女为皇后”云云。

女官上前来为江月提起裙摆,她也上丹陛, 站到了陆珏身边。

文大人作为主婚人, 还得致辞一番。

他老人家才学高, 自己拟的贺词, 雕文织采, 辞藻瑰丽。

真正的含义,其实和喜娘说的吉利话大差不差,无外乎就是希望帝后和睦,早日开枝散叶之类的。

等他说完, 帝后并肩而立, 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而后再完成祭天礼,入夜前款待群臣,到了天黑时分,仪式才正式结束。

在江月看来,一整日的流程跟在南山村那场婚礼大差不差,只是规模和宾客不同罢了。

喜宴散去之后,陆珏陪着江月一道去了坤宁宫。

里头的布置摆设焕然一新,胡皇后的东西都悉数被清扫干净。再不见什么繁复的摆设,全是按着江月的喜好,整体布置以雅致简洁为主,而许氏和房妈妈给准备的婚礼用品,都已经被搁置好了。

女官呈上合卺酒,两人一道喝了,女官和宫人便一道退到了门外。

陆珏站起身就开始给江月拆珠冠。

戴了一整日的珠冠,江月脖颈发酸,为了方便他尽快拆下来,她还是坚持着摆正了脑袋。

抬眼,她看到的是陆珏胸口栩栩如生、不怒自威的金龙。

再往上一点,是他瘦削的线条硬朗的下颚,微微上翘的薄唇和挺直的鼻梁。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褪去了少年时本就为数不多的稚气,少了些雌雄莫辨的靡丽,多了几分俊朗,成了青年模样。连脖梗间的喉结,都变得凸出了一些。

很难想象,当年山洞里偶然相遇的少年,和她一路走到了现下。

陆珏垂眼,看到的便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江月她日常只爱浅淡素色,也并不施用粉黛,今日这样的场合,她穿的是正红色的礼服,还有女官和宫人专门给她上妆。浓重的红衣,墨云似的头发挽成高髻,白净的脸上简单敷了粉,扫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眉也恰到好处的描了一番,真正的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少了几分清冷,美得盛气凌人。

只是那双秋水横波的眼睛里,现在并无焦距,它的主人不知道魂游到了哪里。

陆珏轻笑一声,柔声问她:“看你席间都没用什么东西,累着了?”

江月回过神来,说还好,“一整日也没怎么走动,所以也没觉得饿。”

反正四下无人,她也不掩藏什么心思,方才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只觉得今日的流程说起来,其实跟咱们村子里那次,本质上也无甚差别。”

就是二人一道经过一系列流程,听上一车吉利话,然后招待宾客罢了。

陆珏手下轻柔的动作不停,带着笑意道:“这话也只咱们自己说说,若文大人知道了你把他老人家和喜娘作比,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文大人那贺词写得是真好,好些个词我听都没听过,看来也是花费了心思的。”

两人随意捡了些话说,那十数斤的珠冠总算是卸了下来。

江月耳后殷红一片,像透着血色一般,陆珏见了不觉就蹙眉道:“都让礼部一切从简了,只没想到这发冠这么重。”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江月也觉得头皮连带着耳后有些火辣辣的疼。

陆珏唤来宫女,让宫女服侍她更衣沐浴。

江月还是不大习惯让生人服侍,便只让她们在屏风外头服侍。

她褪下礼服,宽衣解带,坐到了浴桶中,温度适宜的热水驱散了一身的疲累。

等她洗完,披上柔软的寝衣,宫女上前为她擦拭头发,涂抹香蜜,整理衣摆。

江月都不用自己抬手,很快就被原样送回了寝殿。

陆珏也洗漱妥当,散了头发披在脑后,正坐在临窗的榻上翻看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