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它吵的嘴?”
“是。”
到底是家事,丰腴妇人没再多说,江月也没再多问,她拿出一小瓷瓶的灵泉水现在这水的产出量绝对管够,已经成了药铺里的售卖商品之一。
“把这‘药水’加入到它爱吃的食物当中,每次只加几滴就好。”
灵泉水能激发食材本身的味道,人尚且能吃出不同,狗的嗅觉远比人类敏锐,多半是抵御不住诱惑的。
丰腴妇人把灵泉水手下,又把小狗原样包好,抱到怀中,“那它到底是怎么个病症?”
江月去了旁边的水盆里净手,回答道:“心病。”
这话一出,那前头说话的丫鬟笑出了声儿,丰腴妇人再次不悦地看她一眼,追问说:“你的意思是,它这么小就能听懂我和我夫君因为它吵嘴,所以才不肯吃东西的?”
“它脑袋对比身子,长得比同年龄的狗大。”江月擦着手说,“脑袋占比越大的物种越聪明,想来也比一般的狗聪慧,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给你带来麻烦,或者是听懂了你们的争吵……希望它能好起来吧,将来会是一条好狗。”
“那是当然!”丰腴妇人有些自豪地说:“它爹娘从前可是……总之都是极聪明的。它又是那一窝小狗里最机灵的,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养着。”
“那你不妨多跟它多说话,多相处,喂食的活计最好也不要假手于人,你把它自小养大的,它跟你感情当然是最好的。”
“是,你这么一说,我想想还真是,近来因为事忙,自从那次吵嘴之后,就没多少时间陪着它……那我先带它回去试试你的药。”丰腴妇人说着话,对着另一个自始至终都规规矩矩、没出声的丫鬟示意,丫鬟便立刻掏出一个银锭子放下。
丰腴妇人着急回去试药,说完便立刻坐上马车离开。
“这人真是……”蒋军医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江月拿起布巾擦拭桌子,不徐不疾道:“华佗所著的《青囊书》虽已失传,但仅存的几页中,有关于劁猪、阉牛、骟牲口的方法记载,李时珍、孙思邈、葛洪中的作品中也记载过人畜通用的药方。他们能给牲畜治病,我给狗诊治而已,为什么要动怒?”
一席话很快蒋军医冷静下来,他说受教了,“师父这是有救无类。倒是我想窄了,还以为那妇人是为了寻衅而来。”
“寻衅也是有的。”江月手下活计不停,“那妇人的态度称不上坏,但她一个丫鬟的语气却有些咄咄逼人,若不是家中主子吩咐过什么,她怎么会抢着开口?”
“那师父怎么还……”
“我看她真心爱狗而已。”
若只是为了寻衅而来,没必要大热天地将亲自小狗抱在怀里,交于丫鬟抱着便可。后头那妇人将襁褓放下,动作轻柔,以至于连江月当时都没想过她抱着的不是孩子。而且这么热的天气,那妇人却是一身深色衣裙,想来是日常带着黑狗在身边,若着浅色衣裙,太过容易沾染黑色的狗毛,养成了习惯。
或许有些人难以理解,为何有人会把狗看成家人,但既是那女子珍而重之的家人,她又会治,便顺手治了。
下午晌没什么事,傍晚的时候,江月就回到了家里。
没多大会儿,陆珏也从外头回了来。
虽然按着规矩两人不能再见面,但陆珏的府邸还未建成,他就在附近赁了个宅子,隔几日过来一趟,同许氏她们一道用夕食,天黑之前就离开,也不会招人非议。
看着陆珏背后濡湿一片,脸颊通红,江月忍不住问:“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陆珏先喝了口水,接了江月递过来的帕子擦汗,说:“领了份差事,从城外回来。”
江月拿起团扇给他扇了扇,趁着距离夕食前还有会儿工夫,说了白日里的事。
“我想着等闲人也不敢带狗来给我瞧,你知道对方是谁不?”
“我离京日久,听你说了外貌和衣着,还对不上号。但说到爱狗,那就对上号了。说起来也不是旁人,是我八嫂。”
“八皇子妃?”江月打着扇子的手顿了顿,“听着好像同你还有些渊源?”
若同陆珏交恶,他直接称对方为八皇子妃即可,没必要称为八嫂。
陆珏说是,“但这话得从头说起,左右往后你也必然都得知晓的。”
元后所出的先太子,是嫡长子,性情儒厚,心思机敏,七八岁时便颇有陆家先祖之风,满堂朝臣都寄希望于他。
当今彼时正当壮年,还不忌惮儿子,等到太子十来岁时,就甩了朝中事务给他处理。
那几年太子监国,有过一段河清海晏的时光。
可惜十来年前,先太子染病去世。
那时当今已经是不惑之年,多年来纵情声色,耽于享乐,已然身体虚匮,精力不济。
骤然失了储君,他忌惮长成的儿子生乱毕竟龙生九子,个个不同,谁能担保其他儿子跟先太子似的那般宅心仁厚,稳坐储君的位置后却没有不臣之心?
于是前头几个皇子的亲事还好说,皇子妃的家世品貌都十分得宜,排行越往后的几个皇子妃,便各有各的‘不足’。
有些是家世上差一些,有些是空有爵位,没有实权,有些是家中有一摊子糟心事、自顾不暇的,总之就是让皇子们借不了岳家太多的势,过早威胁到了皇权。
“陛下这招数可真够……”
真够损的。
江月委实觉得匪夷所思,就陆家几代先祖,太.祖推翻了前朝昏君,开创新朝,圣祖驱除外族,收复失地,开创盛世……下头更连着出了几个明君,怎么到当今这辈,跟变异了似的?
“皇祖父用情专一,后宫中只有皇祖母一人,又不巧子息单薄。陛下是他们的独子。且皇祖母染病去后,皇祖父没多久便郁郁而终。陛下登位的时候,才刚七岁……”
才刚七岁的当今,曾经也有过大志向,想要效仿先祖。无奈天资这种事打从出生就已经有了定论,若他不是独子,那皇位根本轮不到他来坐。当期望和现实产生了巨大的落差,心智不坚的人便渐渐被被享乐侵蚀。
先帝心里估计也清楚独子的品性,知道他才能平庸,临行前对他安排得甚为具体,留了好几个托孤重臣,还为他定下了同元后的亲事。
当今坐上皇位之后,就有先帝留下的几个重臣互相制衡,打理朝堂。
等他娶妻立后,便有元后料理后宫事务,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几年,前朝那些个重臣都年纪老迈了,又有长成的先太子接手事务。
真要说起来,别看他坐了几十年皇位,真正自己处理国事的时间也就最近这十来年。荒废了朝政太多年,当今现下的手腕或许跟他七岁登位那年无甚差别。
也就这十来年的时间里,还出了三城之乱,差点动摇了国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