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心不在这里,宋湘倒是没什么,虞宁初就可怜了,被宋湘的枪戳了好几下,本就发酸的腰顿时雪上加霜。
宋湘后悔极了,忙把虞宁初扶到房间,想检查嫂子有没有伤到。
虞宁初紧紧捂着衣裳,无论如何也不叫她看。
宋湘猜到什么,笑起嫂子来,这一笑,胸口的闷气也散开不少。
姑嫂俩正闹着,门房突然派人来报,说是工部负责监管修建公主府的官员徐简有事求见公主。
宋湘与虞宁初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到出了何事。
人还在等着,姑嫂俩分别换了衣裳,并肩来了王府客厅。
徐简只是求见公主,没想到王妃也来了,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虞宁初一见,马上找个借口走开了,实则躲在窗外偷听。看徐简的表情,肯定有秘密,宋湘连她的洞房都问过,还有什么秘密是她这个闺中好姐妹兼嫂子不能听的?
虞宁初这般安慰自己不用心虚。
珊瑚在对面看着王妃光明正大地偷听,也不敢阻拦什么,说起来,她也纳闷徐简为何非要单独见公主。
厅内,宋湘同样被徐简弄糊涂了。
徐简不敢耽搁,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舆图,恭恭敬敬地双手举到公主面前。
宋湘缓缓打开舆图,一眼就看到了花园湖畔的那座赏月小楼。
心头狂跳,她故作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没银子吗?”
徐简低头道:“禀公主,公主府快建好了,这是朝廷上下有目共睹的事,此时公主突然要改建,即便皇上愿意拨银子给公主,御史也会反对,于公主的名声也有损。所以,下官虽作了此图,却建议等公主搬进去后,再以个人的名义请工匠重新改建。”
宋湘细细看着舆图中的修改之处,低声问:“你改这图,花了多少时间?”
徐简咳了咳,道:“还好,不知公主觉得如何?如果还有哪里不满意,下官回去再改。”
宋湘摸着画上的赏月小楼,喃喃道:“你如此尽心,我已经很满意了,无须再改。”
徐简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公主一心都在新制的舆图上,他继续道:“公主若信得过下官,下官愿遴选工匠替公主改建园子。”
公主府是他主管修建的第一座府邸,徐简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只有亲自监管,他才放心。
宋湘根本没想要什么赏月小楼,昨日只是找借口跟他多说说话罢了,此时听徐简考虑得那么远,她不禁惭愧起来,声音更轻了:“不必了,我,我与王爷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我就是随便想想,让大人费心了。”
徐简懂了,公主放弃盖赏月小楼,是因为囊中羞涩。
目光扫过公主裙摆上的精美梅花,徐简将头垂得更低,道:“公主救过下官的命,下官愿意出钱替公主改建,以报答公主救命之恩。”
宋湘过于震惊,脱口而出:“你哪来的那么多的银子?”
徐简耳垂一红。
他写第四本书的时候,乃正德帝在位,韩国舅也没死,等这对儿昏君奸臣都没了,他的书也写好了,虽然家里不用再填补工部的窟窿,他还是将书交给了书商。书一批批地卖出去,银票也一叠叠地收进手,父亲让他自己留着,等定亲了置办一份丰厚的聘礼。
然则他都二十五了,婚事耽误久了,徐简也不在意了,不如拿出来成全公主的心愿。
109(我有那么坏吗)
身为一个二三品的大官, 徐仁徐大人家的穷在京城官圈里都很有名,既然这么穷,徐简如何解释自己手中的上万两白银?
若不说出自己写书一事, 徐简怕公主怀疑父亲是那贪赃枉法之辈, 毕竟, 连王爷与公主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闲钱。
耳垂上的红色更加明显, 徐简垂着头, 惭愧道:“禀公主,下官,下官略通文墨, 写过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话本子,幸得书商赏识,攒下一些银钱, 只是, 只是此事知之者甚少, 还请公主替下官保守秘密,将来改建园子时,只说银两都是殿下所出。”
宋湘手里拿着他费心修改的舆图, 心里喜着他愿意为她耗费一笔巨资, 如今听徐简连写书的秘密都告诉她了,宋湘只觉得心里长了一朵花, 正在灿烂的阳光下妖艳怒放着,连带着她也似盘旋在这朵花周围的蝴蝶一样,喜洋洋甜蜜蜜, 都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是吗, 你都写了哪些书?”宋湘欣赏着他的窘迫,柔声问, 怕语气重了又惊吓到他。
徐简忙道:“都是些不入流的,不敢污了公主的耳朵。”
宋湘眼波流转,手抚着舆图道:“其实我很喜欢话本子,常去书坊挑选,最喜欢的是忘尘先生的四套书,不知你的书与忘尘先生的书比,哪个卖的更好?”
徐简听到“忘尘先生”,突然被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面红耳赤,急忙转过身去。
窗外,虞宁初捂着嘴,笑得眼睛弯弯,坏阿湘,不愧是宋池的妹妹,居然也会调戏人。
“徐大人这是怎么了,快来喝口茶吧。”
宋湘离席,拿起茶壶替徐简倒了一碗茶水。
徐简连连摆手,咳得差不多了,他重新转过来,脑袋始终低着,转移话题道:“总之下官能帮公主改建花园,若公主认可这张舆图,下官便告辞了。”
宋湘心头正甜着,哪舍得叫他走,指着桌子上的茶碗道:“我既已倒了茶给你,你不喝,便是抗命。”
虽然是在恐吓,但那声音清脆娇甜,徐简哪遇到过这种美人阵,不敢多说,弯着腰走过来,目不斜视地端起茶碗,微微抖着手喝了茶。
宋湘坐回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很怕我吗?”
徐简低头道:“不敢,下官是怕自己说错话,冒犯了公主。”
宋湘哼了哼:“放心吧,本公主没那么斤斤计较,话说回来,我只是帮你赶跑了一只野狗罢了,算什么救命之恩,真收了你的银子,倒好像挟恩图报。”
徐简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有的狗咬了人,只会让被咬之人受些皮肉之苦,但若那狗本身染了狂病,不但狗很快就会死去,被咬之人亦有可能发作,且无药可医。下官亲眼目睹过这种病人去世,所以惧怕狗咬,公主的善举,于下官便等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宋湘明白了:“照你这么说,我的确救了你的命。”
徐简默认。
宋湘卷起手中的舆图,转着眼波道:“可我不想花你的银子,现在的公主府我也很喜欢,都要建好了,不忍心再劳师动众破坏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