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韩国舅不肯交代的,方管事都说了,称韩国舅早有谋逆之心,原想等正德帝驾崩了再动手,没想到宋池突然得宠,韩国舅担心自己地位不保,索性提前起事。

韩国舅敢此时起事,主要有三个倚仗,第一是正德帝一直器重他,禅位给他并非毫无依据。第二,韩国舅掌管锦衣卫多年,京城禁军有一半将领都听他的话,剩下的一半,平西侯府沈家还统领了一支禁军,两家是姻亲,虽然沈家不会受他摆布,但事成之后木已成舟,沈家大概也不会再阻拦韩国舅登基。

韩国舅最后的倚仗,是与平西侯一同驻守边疆的护国公秦峻。韩宗延的妻子便是秦峻之女,相比一心为国的平西侯,韩国舅更信任与他共同进退的秦峻,先前一直让秦峻单独统帅边疆二十万大军,后来沈琢娶了韩锦竺,韩国舅相信平西侯不会跟他对着干了,才从秦峻手里分了十万兵马给平西侯。

正德帝看完方管事的供词,恨得咬牙切齿。

太子道:“父皇,平西侯虽然娶了韩家女做儿媳,却也把女儿嫁给了二弟,韩家造反一事,儿臣认为,平西侯府并未参与。”

正德帝也是这么想的,平西侯其人,是个天生的武将,除了带兵打仗,其他事都不屑搅合,之前被韩国舅压了那么多年,平西侯也没任何脾气,只盼着去戍守边疆。

“边疆安稳要紧,这份供词先别传出去,朕会下一道密旨给平西侯,等他拿下秦峻,咱们再定韩统的罪。”

“父皇英明!”

75(池表哥的危机感)

从正德帝在香山遇到刺客匆匆回京, 京城百姓便都变得噤若寒蝉,如非必要,绝不多说一句话, 免得惹火上身。

不时有衙差、锦衣卫从街道上穿梭而过过, 偶尔押着不知犯了什么罪的嫌犯。

虞宁初谨记表姐沈明岚的叮嘱, 告诫家中仆人必须谨言慎行。

国舅府出事后, 平西侯府也被牵连, 三夫人暂且不好出门,派了身边嬷嬷分别过来交代虞宁初与沈明岚,除非国舅府一案有了裁断, 表姐妹俩都老老实实在家里带着,不要出门闲逛,彼此之间也先停止走动。

这么一来, 沈明岚还能从曹坚那里得到些具体消息, 虞宁初就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也不敢让人打听,只能默默求菩萨保佑舅舅与表姐她们无事。

忐忑不安地过了半个多月,四月下旬, 李管事从炒货铺子那边过来了, 脚步匆匆,额头冒了汗。

虞宁初带着温嬷嬷, 快步来到厅堂见他。

李管事喘着气道:“城门前贴了告示,韩国舅一家谋逆造反已经定罪,今日便全族问斩, 护国公府秦家与韩家狼狈为奸结党谋私, 全族被发配边疆!”

温嬷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可是国舅府啊, 韩国舅把持朝政十几年,说斩就斩了?

虞宁初更关心平西侯府那边的情况。

李管事道:“我亲自去看过,告示上没有提到侯府,想来应该无事。”

温嬷嬷安慰虞宁初:“侯府与秦家不一样,秦家一直与国舅府沆瀣一气,所以国舅府出了事秦家也不可能善终,侯爷与韩国舅除了两重姻亲,基本没什么来往,且沈氏世代忠良,皇上与百姓都看在眼里的。姑娘且等着,过两天三夫人就该送消息过来了。”

如温嬷嬷所料,韩家众人问斩后的第三日,三夫人亲自来了四井胡同。

“舅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虞宁初迫不及待地问道。

三夫人打发了丫鬟们,将最近京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细细道来。

虞宁初听得震惊不已,自从她进京,先后经历过孟家、苏家两家被韩国舅率领的锦衣卫冠以谋逆的罪名处死,如今同样的罪名竟然也落到了韩国舅头上。

或许,这就是善恶报应吧。

“皇上已经查清了,咱们侯府与此案无关,你舅舅他们已经官复原职了,包括你大表哥,也继续任着御前侍卫统领。对了,阿芜应该还不知道吧,初一早上你大表嫂生了个女儿,母女俩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得知平西侯府完全没有被韩家这门姻亲影响,虞宁初也深深地松了口气,不过,她有点好奇,国舅府造反,皇上真的不会对侯夫人韩氏、大表嫂韩锦竺降罪吗?她记得扬州苏家的案子,罪及九族,连外嫁女都被抓了起来。

三夫人解释道:“外嫁女受不受牵连,与夫家的名望品行也有关系,皇上既然不疑沈家,仍然器重沈家,又怎么会赶尽杀绝,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连皇后娘娘都被皇上送去了行宫思过,太夫人只好也将你大舅母送去庄子上,至于你大表嫂,等她出了月子,也得搬去庄子。”

说到这里,三夫人叹了一口气。

虞宁初心揪了一下:“送去庄子,何时能回来?大表嫂才刚刚生了女儿,孩子怎么办?”

三夫人叹道:“还能怎么办,堂堂侯府,总能请到乳母,不会亏待了一个孩子。”

至于归期,这辈子韩氏与韩锦竺恐怕都不能再回侯府了。平西侯这个年纪,或许不会再续娶,给韩氏保留侯夫人的身份,沈琢毕竟年轻,膝下也没有儿子,过个两三年,说不定就得将韩锦竺贬为妾室,再娶新妻。当然,如果沈琢是个长情人,可能也不会那么做,只是夫妻俩常年两地分离,沈琢血气方刚的,真能不介意长夜寂寞,不介意没有儿子吗?就算沈琢不介意,上面还有太夫人催着。

沈家的四位表哥中,虞宁初最亲近亲表哥沈逸,最敬重的则是大表哥沈琢,听闻沈琢新婚燕尔初为人父却不得不与爱妻分离,虞宁初难免心情也沉重下来。

三夫人低声道:“侯府与国舅府两代交好,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完好无损,已属幸事。你大舅母、大表嫂虽然要前往庄子居住,可人毕竟活着,总有见面的机会,想想韩家死去的那些人,那才是彻底没指望了。”

虞宁初点点头,说起来,韩氏、韩锦竺住在庄子上,依然有丫鬟伺候,吃喝不愁,只是再难恢复曾经的风光自在罢了,可连皇后都不得不迁居行宫,她们作为臣妇,岂能毫发无损?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忽然让虞宁初明白,原来京城这些权贵之家的地位也并非多么稳固,无论自家犯错还是亲戚遭殃,亦或是无辜被人陷害,荣华富贵不提,可能连脖子上的脑袋都随时可能落地。

“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以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才是。”三夫人轻抚外甥女的眉峰,笑着道:“事情都过去了,舅母也有时间替你挑选夫婿了,怎么样,阿芜对未来的夫婿有什么要求吗?有就赶紧告诉舅母,免得舅母挑了你不喜欢的。”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虞宁初低下头,攥着手指道:“舅母,我不想嫁人,父亲这样,我多少都要被人嫌弃,与其那般,我还不如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有钱有铺子的,什么也不缺。”

三夫人大吃一惊,马上就道:“不嫁人怎么成?你现在年轻觉得没事,将来你年纪大了,身边没个孩子,谁给你养老?指望下人吗?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连动都动弹不了,哪还约束得了下人?”

虞宁初就猜到舅母会这么说,她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只好做出油盐不进的执拗样子:“总之我不想嫁,舅舅舅母替我说了人家我也不去相看,我先跟您说一声,免得您为难。”

三夫人瞪大了眼睛,她像不认识这个外甥女似的,扶起虞宁初的肩膀,皱眉端详起来。

虞宁初又何尝想气自己的舅母?在她心里,舅母对外利落飒爽,对她温柔呵护,如果可以,她只想做一个乖顺懂事的外甥女,不劳舅母多操一点心。

有些委屈无法诉说,化成泪在眼里打转,虞宁初别开脸,抽搭着道:“舅母,我有我的考量,我的婚事您就别管了吧,我真的不想嫁。”

三夫人怜惜道:“你若不嫁,便是我们做舅舅舅母的失职,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阿芜,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瞒了舅母?你如实告诉舅母,舅母替你想办法。”

虞宁初知道,她必须给舅母一个理由,掉了一会儿泪,她借着这阵委屈低低地诉说起来:“舅母,我没有苦衷,我只是害怕嫁人。我怕遇到一个我父亲这样的,眼中只有利益,妻子再美对他无用他便能舍弃。我也怕遇到安王、韩宗延那样的,风流成性妻妾成群。我更怕遇到一个曹奎那样的,对妻子拳脚相加闹出人命。”

三夫人将柔弱的小姑娘抱到怀里,感慨道:“谁不怕呢,阿芜放心,舅舅舅母替你把关,绝不会让你嫁给那种人。”

虞宁初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都会装的,不到婚后真正相处,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品行。舅母,我的害怕与别人不一样,我一想到要嫁人就浑身发冷,求求舅母,您与舅舅真心疼我,就让我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吧。不瞒您说,我一点都不觉得父亲是负担,他病了我才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拒婚,现在我养着他,我特别满足,一点也不想他好起来。”

三夫人这次是真的惊住了,外甥女的拒嫁之心,竟坚定到了如斯地步?

婚姻大事,三夫人不敢自己做主,赶紧回去将虞宁初的打算告诉了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