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1)

掌柜的也亲自上阵,当即吩咐几个人前后忙活,两人去帮忙牵马喂水和草料,又有几个人去帮忙打扫房间,还有人忙着擦桌抹椅子,外加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溜儿流水牌子,上头几道菜,价格倒颇高,中年镖师眉头微皱,不满道:“如何这般?”

掌柜的亲自陪笑道:“想来各位也是见多识广的,岂不知如今大旱,粮米菜蔬俱都减产,经营就十分艰难,这成本上去了,价格自然难免贵些,还望体谅则个。”

因如今世道不太平,百姓生活也艰难,故而各处酒楼客栈的生意都大不如前,掌柜的也是怕好容易盼来的大生意跑了,又连忙主动表示可以免费赠送店中酒水。

张铎却摆手道:“我等护送两位少爷赶路,最怕误事,哪里能碰那些。”

掌柜的忙点头称是,到底咬牙送了两份小菜。

张铎这才罢了,又请牧清寒同杜点菜。

两人随意点了几样,那跑堂的记了菜单的,一甩手巾,一路小跑的朝后去了,边走还边扯着嗓子喊:“有贵客到~都忙起来哎~”

然后便是一水儿的唱菜名儿,抑扬顿挫高低起伏,竟十分动听。

待这些人都走了,牧清寒才有些不解的对张铎等人道:“诸位也不必拮据,如今我们且在这城内转两天,便是浅酌几杯也无妨。再者就点那几样菜,可还够吃?不过再加几样鸡鸭吧。”

话一出口,几个镖师就都笑了,于威主动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俺的小少爷,你这话可别给人听见了。”

在外行走,讲究的就是财不外露,尤其如今形势严苛,多得是为一粥一饭一米杀人劫财的事情。他们这一行人两个少爷长得又好,举止也文雅,尤其一个牧清寒,虽打扮并不奢华,可到底前头十几年金尊玉贵的日子过惯了,言行举止间难免露出些痕迹,就怕给有心人瞧见了。

若他再大咧咧的挥金如土,岂不是在身上打了肥羊的签儿,怕没有人来取要这好大的利市!

彭玉也轻笑道:“咱们哥儿几个既接了牧老爷的委托,便要忠人之事,那酒什么时候吃不得,忍耐三五个月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莫要出了岔子才好。”

饮酒易使人麻痹,反应迟钝,最容易出漏洞,在座四人都是走惯了镖的,自然知道厉害。

牧清寒同杜文听了这话恍然大悟,面色赧然。

到底是他们无知,只那在家那一套出来使唤,殊不知便闹了大笑话。

这么想着,两个人后脑勺便不由得冒出一层白毛汗来:

得亏着大哥思虑周全,找的几位也都是稳妥人,十分尽职尽责,假若里头但凡有一个不中用的,岂不是坏菜!

牧清寒是个谦逊的,当即拱手道:“是我见识少,叫诸位见笑了。”

众人慌忙避开,又连称不敢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不过本分而已。再者您乃秀才公,日后前程似锦,我等不过跑江湖卖命的粗人,如何当得这礼,当真折我们的草料。”

杜文也在一旁由衷感慨道:“果然处处是学问,受教了!往后说不得还要仰仗诸位。”

看来牧家大哥果然不是无的放失,假若真放任他们两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上路,怕不过三五日就叫人盯上劫了胡,焉能平安?

稍后小二上菜,大家怕被人有心人听去,便停住不说了,埋头吃饭。

不过是寻常县城的酒楼饭馆儿,做的也是寻常的菜式,滋味自然不算多么美味。只因众人赶了大半天的路,已是又累又饥又渴,两个秀才又都把胃中所剩不多的早饭给吐了出来,此时再吃到嘴里竟觉得分外香甜,不多会儿都清空了。

便是那菜汤并肉粒残渣,也被那四位镖师小心的夹起来,一并夹到馒头里吃了。

最初牧清寒见不得他们这般清苦,还邀请他们多点几个菜,哪知对方却说,不要需要在外十分辛苦,经常风餐露宿,三餐不继。有时候情况恶劣,便是一整日水米不粘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只跟着他们安安稳稳的走,已经十分受用。

这吃法也不过是因为吃惯了苦,分外珍惜所得到的一切,不愿浪费一粥一饭乃至一滴水罢了。

牧清寒跟杜文听后,这才明白过来,如今再见他们这样,也就不觉得惊讶了。

如今大家同吃同睡,一起赶了几天路之后,莫说本就俭省的几位,便是牧清寒牧小少爷,也不自觉的收敛许多,不再似以往那样剩菜剩饭,铺张浪费了。

再者这四位镖师都是习武之人,又体格健硕,故而食量也较常人大得多,仅仅略逊色于阿唐罢了。这会儿牧清寒和杜文两个半书生天天对着一桌吃相喜人的同伴,久而久之,连带着他们的胃口也都好了不少。

他们两个还没觉得怎么样,倒是张铎同彭玉这两个年纪略大些的看后十分感慨,不由得在心中暗叹,果然非寻常书生可比。

现下读书人身份尊贵,不少人略沾了点书香便飘飘然,瞧不起他们这类跑江湖卖命的。按理说这两位小相公俱是年少成名,又是好人家出身,便是较一般人自大狂妄些也是应该的,可他们却偏偏十分随和。

这么个年纪,又是头一回走江湖,许多事情不懂在所难免,而张铎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脾气算不得太好,也不大会说话,很多时候心里怎么想的,嘴上直接就说了,几次三番下来,怕是一般人早就恼羞成怒了。

但这两位很有主意的小相公却并不一味好面子,有不同意见的时候自然据理力争,可若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竟能立即放下身段来认错!

这当真叫人受宠若惊!

出发到现在也才不过七日,可便是一行人中心思最粗拙的于猛也在私底下偷偷同他说:“张哥,原先我最不爱跟书生打交道,此番也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哪知这两个书生着实对我胃口,竟有些咱们武人的爽快,也不掉书袋,当真痛快!”

想到这里,张铎忍不住又偷偷往那边看了一眼,心道,能不痛快么?出来跑腿儿卖命的,谁不愿意跟着这样的主顾呢?给的银子丰厚,还不难伺候,又能平心静气跟你讲道理,听得进劝告,当真不能更好了。

莫非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牧老爷便是个豪商,一言九鼎,仗义疏财,兄弟们都爱同他打交道。偏两个弟弟,一个亲的,一个外的也都这样通情达理……

七个人吃完后,一边吃茶,一边闲聊休息。

于威于猛兄弟两个是个十成的江湖人,此生唯爱练武,这会儿说起来,不免又提到方才阿唐的事,当即对他抱拳,十分钦佩道:“阿唐兄弟果然名不虚传,方才我们哥俩儿好悬没丢了丑!着实佩服!”

阿唐憨憨一笑,挠头道:“我打小吃的就多,故而力气也大些。”顿了下又道:“自然要大些,不然可不白吃了这么些饭!”

众人哄笑。

彭玉也指着他手边摞起来的几个笼屉道:“旁的我不知道,吃的确实不少,想找出另一个能一口气吃三笼肉馒头的人来,却是不易。”

这家店的肉馒头个头大,分量足,杜文不过吃了一个半,又吃了些菜也就饱了;牧清寒也不过勉强吃了两个,四位镖师也是四到七个不等,已经远超常人,可阿唐竟能吃三笼十二个,外加半只肥腻腻的烧鸡,当真厉害!

于威一边笑一边同弟弟于猛咬耳朵,说得亏着当年这兄弟俩碰见的是牧老爷,牧家财大气粗,便是再来这么几十个憨货也不怕养不起,可若是落到旁人家里,只怕饭桌上就给撵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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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牧子源又忍不住手痒去外头赌钱耍,结果一连输了三把,十分气恼。

又因为他如今不比从前,以前但凡想要钱,要么找亲爹,要么直接找账房,上千的银子说取出来也就取出来了。眼下他们母子三人手里只有两所破院子,外加几万两银子,光想一下日后生活开销就颇头疼,再有两兄弟的成家娶亲……

故而兰姨娘看的很紧,牧子源兄弟二人一个月只得百两零花,还不如往常他们吃几桌席面的。便是兴致来了,当真连个有大名声的妓女都叫不到,顿时觉得十分束手束脚,可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