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休息,王姝收拾了心情,又吩咐安家兄弟将马车赶去王家。

钱师傅这段时日一直盯着毛氏,镖局的人也查了毛氏的根底。毛氏确实是孤女?没错,她爹在世时,一直是谨小慎微的。不过她跟张耀民搭上却?是早几年就有了,至少是五年前就开始。

毛氏这些年攒的钱,几乎都?砸在了张耀民身上。

除了为张耀民打点去巴结过县衙的人,倒是没什么异于常人的行为。虽说也盯着王家的产业,但她的那些不过小打小闹,影响不了大局。

换句话?说,她的背后不似有人指点的样子。拿到?王家的玉印和钥匙是个意外,王玄之送到?她手上的。她拿到?了这些重要的东西也没想过跟谁往来,这一年多,光为了跟张耀民厮混、藏起肚子和打压王姝,外头的事儿也是一窍不通。

王姝几番深思,做了个决定。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留着毛氏了。

今日天儿不好?,毛氏没有外出,人正在家中修养。

高龄产子,加上连日来的情绪大起大伏,毛氏的身体亏空得?厉害。连着一个多月养在榻上,日日拿最名贵药材的吊着,她人也没好?利索。

说来,这两人不愧是一丘之貉,脾性一模一样。张耀民自以为坐上了主?簿的位置,已经?不需要毛氏,便一脚蹬了毛氏。毛氏在他身上砸了那么多本儿,孩子都?被他掐死了,自然不可能放过他。她自个儿起不来身,便找人去张家打砸。

前段时日去张家大闹了一场,闹得?十分难看,如?今已是与张耀民撕破了脸。

王家大宅的门是紧闭的,只开了南边一个侧门。

因着上回被王姝闯开了,毛氏做了安排,有两个身强力壮的门房守着。

这次回来人带的不多,但那两个人对比王姝的护卫,那是完全不够看的。不过王姝此次回来并非是为了跟毛氏硬碰硬,只是要将床底下?那厢金条拿走。

她让人拎了一点礼品,去将乡长、里长等人请来。

王家确实没有宗族亲眷了,但王程锦这些年没少做惠及乡里的事情。镇子上感念王家的人不是少数。愿意主?持公道的,自然也有。

往日王姝被毛氏关在屋里,做不了事。如?今出来了,自然就不会?那么简单放过她。

古代名节于女?子来说多重要。毛氏做的这桩桩件件儿,哪一条不能将她拍死在贞节牌坊上。

王姝自己就是一个女?性,其实内心最不屑于用这种封建吃人礼教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女?子的。但对于毛氏,好?似也不用太讲道义。君子小人,讲道义也得?做区分。

第二十七章

清河镇地处西?北, 民风较中原地区要开放许多。但这开放程度只是相较之?下的稍微宽松,并非意味着当真开放到后世那等程度。

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其实还是性命攸关的。

毛氏往日是占了王家没有亲眷宗族的便宜。即便她珠胎暗结, 也?没有人出手整治她。一来外人没有由头盯着王家,二来毕竟王程锦才刚去不久, 若是有人捕风捉影的对毛氏出手, 就是明晃晃地觊觎王家的家业,欺负他王家孤儿寡妇。

但王姝把若这件事禀告给乡长和里长?,请他们来主持公道, 那意义就不同了。

这?是王家人请求他们做主, 他们对?毛氏出手那是占着大义的。

乡长?和里?长?来得很快, 雨还没停呢,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到了。

并非是一个人来的, 乡长?年纪大了, 怕一个人过来应付不来, 特意带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道。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 家中子嗣多, 家族势力才大。

王姝彼时人坐在马车里?坐着,看到人过来, 立即就引着他们去不远处的茶棚坐下说。

“到了家,怎地不叫门?”说话之?人是东乡的乡长?,乃是这?一块地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姓李, 也?是秀才出身。为?人处世颇有几分公正?在, 就是有时候矫枉过正?,显得有几分迂腐。

王姝是知晓他的。还是王家当初生意才起步时, 许多事儿也?需要乡里?的帮助。王程锦没事儿便要去寻乡长?帮忙,回来以后?就憋不住在家中偷偷骂他老学究, 说这?老头儿是最最迂腐之?辈。

因着王程锦骂过好几次,且每回都气得不轻,王姝对?这?人一板一眼的性子就颇为?印象深刻。

迂腐,规矩大,找他来处理毛氏,那是在合适不过。

钱师傅那边也?受命带人去了张家村,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才归来。

王姝看了一眼王家紧闭的大门,神色黯然了下来。

她也?知自己长?相,偏清秀软糯。一双眼睛偏圆,装起委屈来格外的有说服力。她狠狠掐了一把大腿,一股尖锐的疼痛刺激上来,鼻尖瞬间酸涩,眼眶也?立即泛了红。

“乡长?爷,母亲将家中的护卫都换了,如今的人不认得人,拦着门不让进去。”王姝今年才十六虚岁,父亲新丧。办起这?彷徨无措的小姑娘当真十分惹人心怜。

王姝于是声泪俱下地诉说了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和自己所遭遇的委屈。仿佛一个失去了父亲无人庇佑的孤女,被人逼到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他们的帮助。她哽咽着,偏偏又条理清晰,十分注重细节的煽动。直激得听?了她话的人一阵鼻酸。

王家继室红杏出墙、刻薄原配嫡女这?事儿,清河镇的人早早就有听?说。几个月前传言传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

此时不过是被王姝亲口佐证,自然是深信不疑。

除了乡长?,在座的,还有清河镇下属村子的里?正?,张立义。张立义原是张家村独一份的童生老爷,因着有些学识又得了李乡长?的亲眼,才得以被推举为?里?正?。被李乡长?这?个老学究青眼有加的人,可想而知性情也?与他相似。

换句话说,也?是极为?看重风气和纲常的人。

女子背着丈夫与人私通这?事儿,在他们俩看来那是决不能原谅的大罪。

王家给清河镇和乡里?做了多少贡献,因为?王程锦出资建了书院,为?乡里?培养了多少读书人。毛氏趁着他病重缠身红杏出墙,于他们来说,那是不可饶恕的罪。

都不必王姝添油加醋,只需要将实情说出来,张里?正?便斩钉截铁的怒道:“这?贱妇,当浸猪笼!”

他这?一声,引得李乡长?等?人十分赞同。李乡长?最是厌恶败坏风气之?人,捋了捋胡子,沉吟道:“你且等?上片刻。立义他侄儿啊,你回去再叫些人过来。”

这?个时代浸猪笼并非只是一种恐吓的说法,而是一种真真切切被民间承认的私刑。能够对?偷情通奸之?人实施这?等?刑罚的,要么是女子的丈夫,要么是村里?或者乡里?的长?老,又或者是有威望的长?辈。也?就是说,李乡长?和张里?长?是有权利将毛氏浸猪笼的。

“能把人正?正?经经的姑娘磋磨成这?样?子,这?毛氏委实歹毒!”

“是啊是啊!程锦也?是个体面人,年轻时候那么多人盼着得他亲眼,最后?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搅家精!”他一说话,旁人自然附和。

“那男人呢?”

“好似是下属村子张家村的人,是个读书人。”

“倒是吃相不小。这?哪家的读书人,竟然拉得下脸皮?”李乡长?一把年纪了,见过的泼皮不少。毛氏与她姘头的种种做派,于他来说,这?两人就是泼皮中的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