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萧衍行两年前部署的农科属在今年已经正式发挥作用。他将农科属推广的良种取了代号,第一代推广的良种是王十二。关于良种为何姓王,外人无从得知。
经过西北学?子的宣扬,如今人人都知道。这个王,并非王族的王,而?是王姝的王。
所有农科属采用的良种,乃是王姝一人研制。
她得到先皇的封爵和那一万食邑,并非是生子有功,亦或者是先帝临死之前发疯。乃是实打实的自身功绩值得这些嘉奖。试验田的良种仍在推广,会借助朝廷的手惠及普通百姓,养活千千万万挣扎在殪崋饥荒边缘的大庆子民。这等?功在社稷的大才之人,理应得到圣上的敬重。
随着王姝的功绩被公之于众,仿佛一记响亮的嘴巴子打在了所有叫嚣的人脸上。扇得他们鼻青脸肿,神?魂飞出天外去。
好些人就?仿佛一夜之间被下了哑药,一个个都哑巴了。
那些叫嚣的最凶的书呆子在听?到这些消息以后,震惊得连连大叫着不可能。他们打死不愿相信一个女子会有如此学?识。女子不都是无才便?是德吗?不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么?如何能有这等?能力?如何就?能凭空造出亩产七百斤的良种?
他们不相信王家?一介商贾会如此慷慨,更?不相信女之会有这等?心胸……
一时间阴阳怪气,诽谤污蔑层出不穷。
且不说这种侮辱言论?受到多?少现实的打脸,乃至于激起了饱学?的女子激愤。亲自写诗骂这些目光短浅心胸狭窄之辈。各地王家?的人也趁机将这些人告上了衙门,状告他们诽谤。各显神?通地奚落这些头脑发热的糊涂蛋。就?说后宫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凉州府的几个姬妾前所未有的沉默,沉默到最爱与?娘家?走动的柳如慧如今都不愿去走动了。一个个关起门来,思?索起了过去。想到她们曾经取笑过王姝泥地里打滚,邋邋遢遢的过往,有种想要钻入地缝的羞耻。
柳如慧的诗集翻了几张看不下去,倒在床上不起来。倒是杨氏有种恍然?大悟的开朗。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
她们的安静很消停,后宫当真静得像没有人在。
钟粹宫中,隋暖枝的脸色发白,神?思?不属地坐在主位上,脑袋里一阵一阵的嗡鸣。
消息闭塞时还能自矜自傲,当睁开眼睛看向外面?的世界,她才发现了大不同。家?族的谆谆教诲萦绕在耳旁,与?近来层出不穷的消息冲撞着,隋暖枝的心里十分难受。
这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她难过之下,已经一整天滴米未进了。
隋暖枝自认是读过书的。因?为读书所以明智,因?为读过书,所以懂得道理。
她曾想过忽略王姝的功绩,闭着眼睛坐上后位。只要她母仪天下,必定会竭尽全力去当好这个皇后。她不会偏颇一方,必定会处事公正。她也会敬重王姝,并不会故意拿捏身份欺辱他。隋暖枝相信自己可以说到做到。
毕竟本质上,隋暖枝其实并非这等?骨子里无耻无赖之辈。
她虽自视甚高,自觉高人一等?,却?也一样向往品行高洁之人。古往今来的圣人,于国?于民有千秋功德之人,她一样心生敬仰和推崇。
她如今觉得汲汲营营争夺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是如此的丑陋和卑劣。她当真不知隋家?没有这个资格么?当真不知隋家?要求是乘火打劫么?
她是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清除。隋暖枝慢慢的有些憎恶这样的自己了。
想当初,她舍弃了青梅竹马,舍弃了未来。为家?族放弃身为女子的所有权利,不要孩子,不要宠爱。只要守住隋家?的荣耀。她自以为付出一切,就?应该得到想要的。
但如今觉得,若只是为了守住家?族的荣耀就?这样恶意地抹黑一个这样大才的女子,折弯那人的骨头对自己卑躬屈膝,隋暖枝觉得自己不配。她的良心备受煎熬,她的所有认知和自幼受到的教导,让她无法接纳这样卑劣的自己。过去说服自己的理由现在都不能自欺欺人了,她不愿意了。
隋暖枝命人关闭了钟粹宫的大门,至此,拒接来自家?族的信件和吩咐。
她在两天不眠不休的深思?熟虑之后,孤身一人去了紫宸殿。
萧衍行在逐渐稳定局势,并将恩科推迟了一年,明年再开。如今正在商议对所有官员进行政绩考核。听?宫人禀隋暖枝来了,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
紫宸殿中静了一静,无人说话。
关于侧妃的这一系列的事情,他们看在眼里,心中的震撼自然?不必说。如今这殿中大半的人对萧衍行坚持不立隋氏为后一事都持支持态度。先帝的遗诏姑且不论?孝大于天,黎民百姓才是立国?之根本。毕竟固守着这些繁冗的祖宗礼法,又能管得了天下几时?
当然?,支持的一派是这般想,老顽固又是另一种想法。他们此时对隋氏来紫宸殿感觉到稀奇。
抬头偷偷看向萧衍行,就?等?着他开口。
许久,萧衍行正准备让人赶隋暖枝离开。哪知隋暖枝仿佛知晓了萧衍行的心思?,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之外,高声喊话:“陛下,妾身自认身负三?项大过,今日特意前来请罪。”
她的嗓音大的内殿清晰入耳:“妾身嫁给陛下四年,至今无所出,其为一过。嫁入陛下后宅未能为陛下分忧,且屡屡引起事端,搅动风雨,其为二过。成婚多?年,心系旧爱,此为三?过。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想去太庙守灵,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恳请陛下恩准!”
隋家?还未放弃,隋氏竟然?亲自来自请去太庙守灵?!
一瞬间,一片哗然?。
萧衍行也愣了一瞬,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所有人安静。命人宣隋暖枝进殿。
隋暖枝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大殿之上。
相同的话,她又说了一遍,俨然?一副心意已决的态度。隋暖枝自觉自己并非高洁之辈,她此番举动既是心中不能接受自己继续自欺欺人,也是为了保全自家?。
这些日子,隋暖枝关起门来思?考了这段时日的所有事。
从前,隋暖枝关在后院,目之所及自然?都是后宅女眷之琐碎。如今信息铺天盖地而?来,她不再闭塞,眼睛能看到事件的全貌,隋暖枝才慢慢地看透了一些事。家?中长辈称赞她通透,或许她是真的比旁人通透些。隋暖枝清楚,隋家?这殊死一搏的做法,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萧衍行对世家?大族的态度,显然?注定了未来世家?越繁盛越容易招祸。隋家?顺其自然?其实是最好的。做的越多?越错,要的越多?越容易败落。不如及时止损。
她来这里,以一己之力承担家?族的错事,希望萧衍行能网开一面?。
萧衍行看着她,许久,倒是若有所思?。
这隋氏或许有些自作聪明,确实是比隋家?其他人有眼色的多?。
“允了。”
隋暖枝心口一震,没有抬头看向萧衍行。便?双手交叉手背贴到额头,虔诚地跪俯下来。
“臣妾,谢主隆恩。”
隋暖枝说完话,便?离开了紫宸殿。回到钟粹宫的当场便?命人收拾起行囊。殿中的所有财物她没动,只命人收了贴身的细软,等?着被送入太庙。
她这厢刚走,消息便?不胫而?走,迅速在京城内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