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合适的宅邸不好找,得有门路才行。你?若是当真?寻不到合适的,改明儿瞧瞧我瘦啊有没有人能给你?指条道路。”
“多谢柳大人了,不过下官暂时没打算置办。囊中羞涩,且等着慢慢来。”顾斐倒是没有太在意,府宅这种东西。他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也?无妻无妾,随便?住在哪里都不碍事。不过等找到了姝儿,要娶她进门就?必须得有宅邸了。
上辈子?宅邸的银子?是姝儿掏的,这辈子?宅邸势必要自己?亲自准备。心里这般想着,他朝柳韦涛淡淡笑了一下:“柳府在城南,下官如今租住在城东,倒是不顺路。”
“不碍事。”柳韦涛一口掐掉他的回?绝,笑容满面却不容拒绝道,“难得遇到这般投缘的年轻人,我也?想与你?们年轻人多聊一聊。择日不如撞日,顾大人不若随我回?府,坐下来好生论?一论?。”
“与大人详谈是一桩幸事。不过今日怕是不是好时机。今日忙到这个点儿,若是随大人过去,倒是显得太仓促。再来,下官两手空空的上门,倒是显得下官不知礼数了……”
“无碍,我如何不晓得你?的情况?你?这年轻人我颇为欣赏,只管人到了便?已经够了。”
“这不妥,这不妥。”顾斐笑着拒绝,“下官还是……”
“顾大人莫不是瞧不上本官?”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本官’都出来了,顾斐也?不好拒绝。
于是只好笑笑,随柳韦涛一起坐上了回?柳府的马车。
柳家就?住在城南,马车跑起来也?快。一路上柳韦涛半是考教半是试探地问了顾斐许多,博古论?今,针砭时弊。不论?是朝堂上的事还是市井的事,顾斐要么不说,要么一说便?言之?有物。柳韦涛的这心里啊,满意的不得了,下了马车就?赶紧亲自把人引进了府。
顾斐又不是傻子?,有眼睛自然看得出来。柳韦涛哪里有这般惜才?两人都不是一起共事的,半点交情没有。柳韦涛寻他,怕是为了女儿的婚事。但这辈子?他是绝对不会再娶柳如妍,只能装聋作?哑。
他心中无奈,面上却不能摆出来。装作?不知地进了柳家。
饭食是在书房用的,酒桌上两人相谈甚欢。
柳韦涛在酒足饭饱之?后?,几分感慨,果然就?打听起了顾斐本人家世来。
顾斐倒也?没有瞒着,他的出身他的家里情况,京中这些老油条圈子?都知道,不是秘密。几乎说,他高中那一日,朝堂上的各派势力眼睛都盯过来了。不过也?是知晓他没有底蕴,纯靠个人聪慧,叫不少人踟蹰。独木难支,没有家族支撑的人,走不远。
这也?是为何欣赏他的人不少,真?正接触他的也?只有柳家。说起来,先?前也?不是没有别?家贵族女想与顾斐议亲的,但几番衡量后?,到底是瞧不上他贫寒的家世,没立即动手。
“……一般来说,到你?这个年岁,家里长辈该给你?张罗亲事了。有些成婚早的,孩子?也?该出世了。”几句寒暄结束,柳韦涛进入正题,“你?苦于家中长辈早逝,没人替你?操持。有道是成家立业,你?顺序倒过来。先?高中,后?成婚。也?是该分出心思去考虑成婚一事了。”
顾斐的眼眸微闪,笑容不变道:“柳大人说的是。我如今正派人回?凉州老宅,将?人接过来成婚呢。”
柳韦涛面上笑容一滞。
抬起头,他的目光渐渐幽沉了下来:“哦?这是早有婚约?”
“是,”顾斐轻笑,一字一句半点不含糊道:“娃娃亲。相伴了十多年,也?是她家支持我读书识字,下官方有今日。如今的一切荣耀都是她的功劳,下官心中十分感激。”
“……”
柳韦涛脸上的笑意没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什么意思,彼此心里有数。
柳家今儿个突然把他一个没有多少交集的人请到家中来,又这般热情地询问他的家世、亲人,顾斐不会不懂是什么意思。同?样的,柳韦涛都开口打听了,就?差暗示写在脸上。顾斐不可能听不懂。既然顾斐听懂了他的画外?音,识趣点儿的就?该别?提乡下那娃娃亲的事儿。
偏偏顾斐装作?听不懂,当着柳韦涛的面儿直言早有婚约,感情甚笃,这便?是明晃晃的拒绝。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彼此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压抑,方才那融洽的氛围荡然无存。
柳韦涛是没想到顾斐竟然不识好歹。他把橄榄枝递给他,他还能面不改色地丢回?来。他的女儿金枝玉叶,配他一个寒门小子?,那是他高攀!
“顾大人年岁小,还不知这大庆官场的水有多深。你?要知道,做官可不是靠一腔热血和读了那些年的书。一个没有家族帮衬的青年才俊,除非遇上那等最最赏识他的明君,不然极难出头。”
“明君自然有。”
顾斐也?没有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到,语速不疾不徐道,“我等臣子?,只管做好分内之?事。”
“顾大人到底还是太年轻啊……”
柳韦涛能爬到正四品鸿胪寺卿的位置,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平易近人那是假象,当官的如何没有自己?的一套呢,“京中可不像你?凉州小地方,有些事可不会随着人的想法走。你?空有一身才华,无师无门,无家族帮衬……做人,还是聪明些为好。”
“下官谢过柳大人的告诫,下官自当勉励。”
顾斐油盐不进,可差点没把柳韦涛气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一丝笑意也?无。
说到底,柳家看中顾斐,那是站在高位居高临下的俯视。虽然翰林修撰清贵,但三年一届的科举,真?正能从翰林爬到内阁的也?就?凤毛麟角。不要以为如今入了翰林,往后?就?注定了一条康坦大道。有些天纵奇才,还不是被按死在冷板凳上蹉跎一生?
柳家还是骄傲的。柳韦涛能平心静气做到这份上,已经是给了顾斐极大的脸面。既然这小子?给脸不要脸,柳韦涛自然也?不会给他好看。
这一场酒宴,不欢而散。
顾斐从柳家府邸里走出来时,心情也?是复杂的。上辈子?也?有过这一遭,但他没有坚定的信念稳住内心不动摇,向柳家妥协了。
回?头看了看熟悉的府邸,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人一走,柳韦涛就?命人砸了今日宴请顾斐的这一批碗碟。
顾斐不知柳家的喧闹。柳如妍母女在后?院,一直等着父亲的好消息。当她听说父亲将?顾斐请到家中来,激动的顾不上少女的矜持,都想以送点心为借口去前院看看。但一想到此事她当真?做了,怕是要被聪慧的顾斐看出来,以为她是那等轻浮孟浪的女子?,便?赶紧遏制住这股冲动。
她安耐住了,她的母亲柳卫氏却没有安耐住。几次派人去前院,想要打听里头的情况。可人到了二门又不能往前去,什么消息都没探听到。
柳卫氏攥着手在屋子?里团团转,嘴里就?忍不住埋怨丈夫:“你?爹真?是的,也?不晓得顾忌顾忌咱娘俩。消息瞒这么紧作?甚?左右还不是得叫咱俩知晓?!”
柳如妍不管心中多娇羞,面上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娘你?别?慌,爹有分寸的。”
“你?就?知晓帮着你?爹说话!”柳卫氏虽这么说,嘴角的笑意却是放不下来的。
她的心里,是没有亲事论?不成这一选项的。那顾斐又不是个傻的,柳家这大好的高枝儿送到他跟前,他不可能不抓上。再说,她家妍儿那是京中出了名的貌美,好名声?在外?。若非选秀这事儿闹得,指不定被媒婆踏破了门槛。
母女俩在后?宅说着话,午膳都没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