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玄之记到自己母亲名下这件事, 王姝不是说说而已?。
一直没动静确实是家中事儿太?多?,她暂时忙不过来。如今又忌讳毛氏尸骨未寒,她此时开?宗祠将王玄之寄到母亲名下, 与伦理上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不管如何,今日王玄之自己提了, 王姝自然要将这件事提上日程。毛氏已经被休弃, 时下的礼法上属于出母。
中法上,出母丧。其子于出母之死,服齐衰杖期为一年。
“明年, 你出了孝期, 便立即为你开宗祠。”
王玄之抹了眼泪, 自然也知晓如今的情况开?宗祠不合规矩。只?是对自己的母亲太?过失望了。
他?这回痛快地哭了一通后, 烦躁的心绪反而渐渐稳定下来。为毛氏守孝的这段时日他?并非没思考过, 相反, 整日整夜都在想, 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毛氏的死大大地刺激了他?想要变强的心。王家的现状, 王家的未来, 他?和王姝以后要怎么办……
思考得越多?,王玄之越清楚自己必须要站起来。
王家的重担, 姐姐如今可以替他?顶。但他?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不可能永远缩在姐姐的背后。若他?学?不会站起来,王家迟早还要迎来一次欺凌。
王玄之其实知晓王姝在背后帮那个不知该不该称呼为姐夫的‘姐夫’。他?不清楚这个‘姐夫’的身?份, 也不知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更不清楚王姝往家里安置的这些人?是谁。不过姐姐虽没有?告知他?, 却也没避讳。王玄之不瞎,能感觉出不同的。
这份不同给了他?极强的的紧迫感。越发的让他?感觉到弱小。因为他?太?小, 所?以这些事都只?能王姝顶。
“……姐姐,我省的。”
赌咒发誓的话多?说无益, 王玄之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在姐姐跟前哭,“我会站起来的。”
王姝盯着他?哭到红肿的眼,即便如此,他?一双熠熠生辉的凤眸。王玄之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很像父亲王程锦的。勉励的话她便也没多?说,看天色便好,王姝又回了清河镇。
王家要找的人?,镖局那边有?动静了。
目前有?人?打听到,王家有?一批人?被卖到了岭南以南。
毛氏对这些王家的老人?骨子里是恨的,恨他?们不将她放在眼里,更恨他?们把控着王家各个重要位置。尤其对忤逆她的下人?,处置起来都十分?狠心。王春贵胖叔这一批人?特意寻了关系往流放之地卖掉,就是打着让人?有?去无回的主意。其他?的王家忠仆也是卖到了天南海北去。
既然当初卖的时候就是打着把人?弄死的主意,自然不会找好人?。毛氏找的这一批人?牙子要么是不拿人?命当命的黑心鬼,要么就是没有?门路只?能手段下作的人?贩子。兼之这些奴婢被卖的时候年岁都不小了,性子和脾气早已?定型,根本就没去处。
一般讲究些的人?家不大愿意用。换言之,这些人?其实不大好卖。
其实只?要王家钱给的够,买回来还是很容易的。就是他?们在外这段时日估摸着遭了不少罪。一些年纪大的老仆从,或者身?子骨本就不够强健的,经不住路途上的折腾,人?在路上就没了。
“……先把能找回来的人?找回来。”
王姝默了默,淡声道?,“后头的事情再说。”
除了这些人?,派出去查账的人?终于有?消息反馈回来。
除了凉州、雍州、雍州这附近一带的商铺账目大差不差,没出现大问题。离的远些的,脱离了主家控制的,都存在或多?或少的贪墨问题。贪墨的数目有?大有?小,其中有?一部分?人?甚至打着王家的旗号,在当地做了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这些事,桩桩件件,对王家的名誉和信誉产生了部分?不良的影响。
萧衍行给的那些账房先生,在王姝跟前时不显,离了主子出去外面,做事的效率和才?能就展现出来。
这些单独被派出去的账房查账的效率非常之高。在争得王姝同意后,不仅让贪墨的人?将吃进嘴里的吐出来,还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些不好处置的人?。
王姝看着信件里一五一十的描述,不由感慨:果然被太?子纳入麾下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料理这些人?没那么简单。
这些掌柜当初能被王程锦选中并委以重任,自然有?一定能力在身?上。那么多?掌柜,忠义之人?不是少数,但也不乏私心过重的人?。尤其是旧主一去,新主羸弱,姐弟两人?没立起来。当这些人?意识到新主压不住他?们的时候,难免不会生出异心。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何况人?的品行操守并非一成不变,人?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转变。坚持操守到老正是因为少见,才?会被人?歌颂和赞扬。
但对于一些曾经做过贡献,如今犯错不触碰底线的。王姝还是愿意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的意思传达下去,拿捏分?寸该怎么做还是下面做实事的人?。
这些并不需要王姝事必躬亲。她作为家主,只?需要看最终的结果便可。倒是京城那边,至今还是处处受限。柳账房的信件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到了,资产盘点并不是很顺利。王姝要查的事情也还没有?个头绪。明摆着陈良生背后之人?出手护着他?,不让王家将商铺的管理权拿回去。
思来想去,王姝做了个决定暂时断掉对京城商铺的货物?供给。并让京城的王家镖局做关门整顿。她则利用家主的印鉴快准狠地切断了资金,并发了一道?召回的命令。
且不说这件事激怒了京城的王家镖局的镖头,为此特意来信叱骂王姝闺中小儿不知轻重,滥用职权。就说这件事也引起了多?方的不满。
头一个闹起来的,便是京城的大掌柜陈良生。紧接着是跟京城往来密切的港口?驻点管事。
都在叱骂王姝无知妇孺,难当大任,王姝这么做是在毁王家的前程。
他?们这么叫嚣,自认是有?理有?据,在为王家考虑的。
盖因王家的产业铺得很大,王程锦在世时,京城的镖局生意东至海外,北起长城以北。不仅与威海的海货商人?有?密切的往来,京城以北不少皮货商人?也十分?依赖王家镖队。这里头牵扯了多?少富商权贵,事关多?少关系往来。商人?在世道?上想要走得远走得顺,必然脱不开?这些达官贵人?的扶持。这也是为何当初王程锦如此看中京城这一块区域,哪怕入不敷出也要维持的原因。
可王姝这无知妇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一拍脑袋就敢切断货物?的供给,还要关停京城的镖局分?部。她知晓其中利害么?她分?得清轻重?
当真是不知所?谓!
然而他?们叫嚣的再厉害,看着入不敷出的账簿,王姝也丝毫不为所?动。
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以物?生财,不管它会牵扯多?少利益,是否会触怒达官贵人?。一旦商铺入不敷出,需要不停地往里面砸钱还捞不回本时。那这就是个烂掉的部分?。
烂掉的部分?,从最根本的初衷上来说就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切掉最好。
那些咒骂她鼠目寸光,说她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无论如何唾骂。王姝只?认准了一点,她王家不是京城那帮贵人?的下人?,没必要吃力不讨好地砸钱替他?们做事。至于那些自认对王家有?功的掌柜来信要挟,说什么若王姝一意孤行,他?们便干不下去,只?能卷铺盖走人?什么的……王姝也没有?刻意挽留。
只?不过在他?们在卷铺盖走人?之前,每个人?先过了‘内部审计’一关。
此次被派到各地的账房先生,王姝私心里将这次的查账称之为‘内部审计’。后世大企业是非常普遍的一种管理手段,王姝将模式借鉴到了如今的王家。
不得不说,万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先前帮萧衍行安置韩家军算是惹上了麻烦,但韩家军的融入也并非完全是不好。至少先前王姝缺乏人?手,做事捉襟见肘的局面在此时发生了改变。
萧衍行这方面还算是大方,占了王家的便宜,也会给王姝一部分?便利。他?将那么多?人?寄放在她这,在王姝需要的时候也会给她一定的支配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