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洛清河扫了她一眼,道:“想来小温大人想问我的不会少,不若我先开这个口?”

温明裳点了点头,道:“将军请讲。”

“羽林在官道收押的那个死士头子。”洛清河直言道,“温大人怎么让他开的口?”

“我查了他的来路。”温明裳淡淡道,“人总会有弱点,有了弱点,拿捏起来便不难,即便死士也是如此。”

洛清河晃了晃手里的杯盏,道:“亲族还是什么?”

“养在外的情人和儿子。”温明裳垂着眸,她想起来那一日的境况,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李怀山把他们圈了起来,为的就是拿捏住他的命脉。”

“你把人换了出来。”洛清河不明意味地笑了下,“大理寺少有人能有这本事,而且看起来李怀山还没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让棋子忠心的筹码。”

这样的手段,朝廷的官差是做不到的,她也不似与江湖人有联系的,唯一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六扇门。

温明裳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她沉默了须臾,道:“我让他们见了一面,而后的事情,将军也能想得到了。那人为李怀山做死士,除了为财也是为这个。如今他难逃一死,总不至于让情人和儿子也还落到李怀山手里。他了解李怀山的为人,自然也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洛清河了然颔首,道:“温大人办事倒是很利落,七日能把人找出来,确实不易。”

“得多亏李怀山把母子二人一起带上了京。”温明裳夹了一筷子菜,却有点食不知味,“只有七日,既然要查,就不可能把所有的可能砸在一条路上。我虽在一开始就去寻了六扇门,但我本来不指望这条线会有结果,是李怀山自己的多疑把证据送上了门。”

为利而成的盟约自然也会因利而毁。

温明裳抬眸去看洛清河,她的目光似乎带了那么点窥看探究的意味,“将军会觉得这样的手段过于卑劣,与李怀山无异吗?”

“那个死士头子说的?”洛清河笑笑,随之摇了摇头,“手段无善恶可言,要看如何用。若说这样的手段卑劣,那么他刀下的那些冤魂又该如何做解呢?”

盲目的善良是懦弱,过分的慈悲只会是怯弱。人始终保有心底的善念,却不意味着实事求全,毫无锋芒。

朝中人更是如此。

温明裳听她说完后垂眸思索了片刻,而后道:“所以……将军想问的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洛清河道,“小温大人运气确实不错。”

“既如此……”温明裳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可否也请将军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

“你是何时知道这桩案子有可能同送往燕州的军粮有关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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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选择

洛清河听完她问的这话后没立刻答她。她手里捏着筷子, 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空的碗碟,内室隔绝了外头的舞乐,却让这样的敲击声变得清晰可闻。

温明裳侧耳听着, 在这阵声响里听出了她敲出来的是某种说不上来的调子。她虽然不会唱曲,但年幼时受母亲耳濡目染, 对乐声极其敏感。

这样的调子不属于任何一首梨园舞乐。

“给你扳指的时候。”洛清河在尾音坠地的时候开口, 给出的答案却是意料之中。

温明裳面色不改,她垂着眼帘, 把还散着热气的清茶一点点饮尽,而后才道:“可你似乎也不知晓李怀山犯下的事情, 即便两州紧挨着, 钦州的异动也几乎不可能引起你的注意。”

燕州太大了,大到几乎横跨了大梁的北方疆域。绵延的燕山山脉横亘在这片土地, 让有些地方成了天险, 也让一些地方成为了几乎一捅就破的薄纸。

铁骑驻防在那里, 他们的眼睛需要时刻盯着北燕南下的步伐,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身后的尔虞我诈。

“如果只是他侵吞私产, 我当然不会知道。”洛清河把那壶酒挪开了点, “我确实不知钦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当我还在燕州的时候, 有一点我却是很清楚。”

那就是军粮。

温明裳查李怀山, 是先查了漕运, 她在一片乱麻里剥丝抽茧,精准地抓到了从固定数额的粮食中抽走的那一批流走的方向,借着姚家的势向上推测, 最后拍案这些粮食流入了边境的交战地。而将流出的数目和往年税额进行比对, 多出来的那部分仍旧源自钦州并非自别的州府采买, 这就成了李怀山私吞田产,私拿百姓粮仓里的粮食的证据。

但洛清河的思路一开始就是和她相反的。

温明裳沉思了片刻,猜测道:“所以……今年雁翎上报的军粮案,不是头一次是吗?”

洛清河点了下头。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似乎承认的事情稀松平常,不值得一提。

“也不用觉得奇怪。”洛清河顺手给她添了茶,淡淡道,“历朝都不乏中饱私囊之辈。州府布政司里有人想借着权势之便勾结商贾倒卖粮食,这很正常,但是有经他们之手放掉的,就必须要有人把这个缺口填上去。”

“要么是压着百姓,要么就如同今时一般,以次充好换掉军粮。”温明裳接了话,目光沉静,“这样一来,与其说将军是在那样短的时间里想明白了李怀山犯的究竟是什么事,不如说是你一直知道这个结果,只是恰好在这个时候反推回了因。”

“不错。”洛清河点头,“铁骑盯着北燕,可以不去管那些利字为先的争斗,但我们总得知道我们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不然即便是赢了,若是身后早已是空壳一具,那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的眼里并非不能容沙子,只是我们要保证自己知道那些沙子不会绊倒我们前行的脚步,也要知道它们来自何处。”

燕州自己有军屯,铁骑不会让粮食完全依赖中原腹地的调配,以往一些官员贪墨以次充好都是小打小闹,洛清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军粮案的数目显然不同以往。即便事后补上了,但这个数目已经快要触及到了底线。

所以洛清河才会选择把这件事闹大。

温明裳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钦州供给燕州夏郡的数目一直以来都有详细记档,不论好坏,洛清河是在告诉自己,既然自己能用统计差额的方式撕破李怀山的伪装,那么她也一样能做到。

只不过她是反推回了钦州府。

“那么……”温明裳飞快地思考着,“你给我扳指又是为了什么?”

洛清河闻言失笑,道:“小温大人不知道?莫非这个不是你拆的?”说着晃了晃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系绳。

温明裳被她梗了一下,道:“起初我只是猜将军有要掺进这件事的意思,但在我知道和燕州有关后,便能猜到赵大人不会瞒着你,让人还回去……是给一个答复。”她说到这儿顿了片刻,犹豫了许久才继续,“但这绳子不是故意拆的。”

是扯下来之后没弄明白怎么系回去。

说来可能好笑,但事实确实如此,她不太擅长这种手艺活,再加上事忙,也就没来得及。后来想着把扳指和系绳一起让人带过去,又觉得太过明显,干脆就只拿了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