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1 / 1)

镇北将军今日离京,朝堂之上风云必定再起,闲来无事,可不就是上好的谈资。酒过三巡,众人放开了胆子,便不乏有人将刚刚尘埃落定的三国和谈一事与之牵连。

人言难断,纵然天枢与大理寺联手已有定论,仍旧架不住再三揣摩。只不过今日临仙楼的声音更加吵嚷,不少人喝得脸红脖子粗,顺着有心的指引向下揣测,他们言之凿凿,好似自己口中所言才是真正的真相。

“打!”一人砰地跌在桌上,拍着胸口高喊,“北燕蛮人!欺人太甚嗝、给脸不要脸!我……我大梁有王者之师,定能、定能一举定乾坤!”

“朝中小人不……不要脸!陷害忠良!冤大将入狱!”

“对此等宵小之辈,只能打!天子……天子不明所以,谈、谈不拢的!”他说到此扯嗓嚎啕,“血战!当年燕州数万冤魂哪!忘啦!”

只听“咚”的一声响,桌椅不堪重负,折中而断。那人滚落在地,醉如烂泥。

同饮者还留有几分清醒,见状要去扶他,可还未动作,数个人影便不知何时迈上了台前。

其中一人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醉鬼扛在肩上,竟是要就这么朝外走。身侧的人登时一抖,忙阻止道。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怎可……”

话未说完,那人回头一脚直踹,竟是将他踹翻在地不住痛呼。

“光天化日妄议朝政,非议天子!尔等可知该当何罪?!”那人大手一挥,冷声道,“今日在场所有人,全数带走!”

这话骤然惊醒了一众饮酒者,有人被拉扯着,当即撕声高呼:“我等所言种种不过私下闲谈,尚不至触犯律法!尔等并无公文私自扣押,才是有违条例!心中有鬼!”

可惜文弱书生到底拗不过这群陡然冒出的差役,未多反抗便被悉数带走。事发突然,在场者又众多,不多时此事便远播街巷。

待到宫门下钥前,此事已传至温明裳耳中。

高忱月才从闹市中回来,她将消息带回来的同时,也一并奉上了三日前温明裳让她收集成册的风闻动向。

“所言种种皆指向洛将军,她才刚出京城就出了这种事。”高忱月不禁担忧,“不妙啊。”

温明裳合上册子,却语出惊人:“捉人的那些差役是我让去的。”她转眸看见对方骤现惊愕的神色,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这一次的流言,不言明,但要禁。”

“堵不如疏,如此行事,宫中不出几日必定知晓。”高忱月道,“所言种种看似维护洛将军,实则都在将雁翎往刀尖上推。你……不对,你们是故意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温明裳冷静道,“燕州万里之遥,北燕虎狼在前,他不敢妄动干戈。这样的流言,自然也不会是要护雁翎的人放出来的。”

所以比起猜疑某个人,天子更容易惊怒的是,将门之府在天下人严重的分量,是当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重。

高忱月沉默片刻,道:“可狼毒仍旧凶险,天子心魔既成,若是一朝不慎一意孤行……”

温明裳放下笔,道:“你近日去药堂,看见程姑娘了吗?”

高忱月闻言一愣,摇头正要说伙计说程秋白有急事外出,却在开口前蓦地想到了什么。

“无人比药谷大夫更了解此物。”温明裳微微敛眸,“将天子的杀心重新随之转移到雁翎……”

长公主才能摆脱杀身之祸。

“那,为何严禁流言?”

“因为要告诉天子,裂痕已生,反目只在朝夕。”温明裳看向窗外到枯枝,平静地说,“在各方暗线浮上水面之前。”

“雁翎越孤立无援,天子才会越举棋不定。唯有此”

他手中的狼毒才会彻底沦为无用之物。

作者有话说:

[1]谢庄《月赋》。

扶光是给239那匹马驹起的名字。日月原本是指姐和清河,清河可以是所有人眼里的月亮,但是小温一个人的太阳(。

感谢在2023-05-08 23:36:57~2023-05-12 02:1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子呼鱼 1个;

第250章 尽用

天才刚亮, 檐角的水滴被冻成了细直的小冰柱,早起拾掇摊子的小贩提着灯笼,昏黄的光穿透冰层, 在灰白的墙上将跃动的火烛映出斑斓明灭的图纹。

这天比之去年可谓反复,前几日还不必裹袄子, 今日站在炭火边尚觉得天寒地冻。窄巷走动间又带起风, 吹得人不禁直跺脚。灶火上烧着的水慢慢滚沸,小贩边搓手边不住地看雾蒙蒙的天, 暗自嘀咕着希望今日晨起去往国子监的士子们早些来,免得自个儿还要在这种鬼天气里挨冻。

此时有一人转出窄巷的拐角, 他戴着斗笠, 像是个行路的旅人,肩上还余着夜里的碎雪, 见了光便濡湿了衣裳。

“店家。”他在靠墙那一角支起的桌前落座, 低声道, “来碗馄饨。”

小贩一下来了精神,笑容满面地招呼了声, 低头干活的动作都变得利索了起来。

灰蒙中的一点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清晰, 挂在摊尾的烛灯被吹灭, 只余下一缕青烟混入蒸腾的水汽。民巷各处逐渐开始响起了晨起的动静, 身着青衿的少年人三两成行, 令得窄巷热闹了三分。

“诶, 听闻昨日又拿了几个人进去。”此时尚早,有人趁着清晨无人,凑近和同砚耳语, “你昨日不是说去问先生?如何说的?”

另一人闻言登时食指抵唇, 道:“嘘!小点儿声, 免得隔墙有耳!”她抬头环顾四下,见角落的旅人仍旧低头饮茶,这才接着说,“‘不可说’,先生只说了这三字。”

“啊?”同座者登时坐不住,惶惶道,“那……那被拿入诏狱的人呢?不过口舌三两句,依律罪不至此的!先生有说朝中对此是如何处置吗?”

同砚叹气摇头,道:“没有。依律的确不应如此,但眼下事态纷杂,边境有动荡,和谈的人又还扣在京城,这……唉!”

“我说句实话,天枢乃天子喉舌,此举……又焉知非天子之意?你看,过去由天枢而发的诏命,虽有非议,但收效上佳,足可证明其主非奸佞。当日诸位同砚共赴宫门请愿天枢和三法司尚未羁押追究任何一人,甚至其后详查有人族中谋私都未以此殃及,怎么这次就……”

她言及此不敢再说,只余下扼腕叹声。摊主此时端上了点好的馄饨,二人相视一眼,就此打住埋头吃起早饭。

墙角的旅人在此时放下了碎银子站起身,他拎着行囊,越过前头桌椅逐渐围坐起来的士子,独自朝巷子的东南方走去。这头住的都是城中的打更人,日夜颠倒,小道上是有别于另一头的空荡。

他在下一处转角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头道:“出来。”

檐角的冰柱随着天光逐渐融化,在路上汇成了小小的水洼,如同明镜般倒映出眼前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