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1 / 1)

太医令站在廊下来回踱步,听见声响转头看过来,他掐算着时辰,大抵是觉得不能再拖,开始迈步朝这头走。

温明裳侧头示意高忱月可以让外边的吏胥打开房门了,日影慢慢铺在她足下,阴影都被留在了身后。

“等等!”质子满头冷汗,不管不顾地伸手抓起了软垫的将碎的小瓶,“你有办法。”

他昂起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乞求。

“我答应你,什么条件都可以……你帮我!”

温明裳回过身,无言地打量了他须臾,终于将一纸书文放到了床边。外封字迹由朱笔书写,乍一眼看过去与寻常公文无异。

太医令入内时见她拱手温文一拜,轻声道。

“此乃拟定的案宗,殿下可于闲暇时先行查看,若觉得不甚满意,可差人往大理寺言明。至于其后的盟约如何处置……待朝会后陛下自会钦点朝臣来办。”

质子抿起唇,无声地捏紧了那份“案宗”。

*****

侯府的近卫们在挂灯笼,海东青闲的没事做,到处扑腾着捣乱,搞得一众人不堪其扰。可栖谣不在,高忱月又陪着温明裳出了门,剩下的人里头就没人能追得上这家伙的。

黎辕被吵得出来看了好几回,眼看着灯笼没挂几个,人和鸟闹得鸡飞狗跳。老管家赶苍蝇似的连连摆手,说着算了歇会儿再挂不迟,把他们全赶了回来。

海东青全胜而归,耀武扬威似的飞回了小院窗前翘着爪子踱步。洛清河原本还在看这几日积下的军报,听到动静抬眸看了它一眼,刷一下放下了帘子关窗不搭理它,气得鸟在外面连连扑腾翅膀却进不来。

府上因着温明裳畏寒,冬日里炭火一直烧得足,如今人出去了也没撤掉多的炭盆。云玦拿着鹰房新送来的消息进门,还不习惯被热气扑了满脸。

“将军。”她将东西放下,“栖谣来信,已到燕州。世子尚在关中,如今拓跋焘好似有所动作,要回信让他北上吗?”

“先不急,让他率队留在驻军营。”洛清河面前展开着羊皮地图,她提着笔,虚虚在上头描摹着路线,“动作是做给我们看的,拓跋焘还不会在此时就动手。”

云玦循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思忖着道:“若是再等,年关暴雪,不仅路不好走,就算北漠真的撤了兵,从锁阳关到白石河这一路,也很可能会撞见白毛风。千里之遥,长途奔袭而至也无战力了……”

“他等锁阳关的消息不是为了等到萧易的援兵,而是在等对方真的撤下来,才能保证王庭无恙。”洛清河摇头,将面前看过的军报推开,“退一万步,就算他不在乎都兰会做什么,此时动兵也非上上选。狼骑的驻军大营在被偷袭后往东北移动了大约五十里,正好毗邻了被我们一把火烧掉的屯田。那里如今虽已成焦土,但还有马道。白石河以北地势平整,不论是人还是粮调拨速度都比在交战地更快。”

这意味着狼骑能够布置的战法会比原先更加多样。失去了锋刃,经验老到的统帅会回到他们最擅长的袭扰,在真正大战陈兵前尽可能磨平补给上的差距。

“而且北燕的来使还在京城。”洛清河道,“只要还没在明面上真正撕破脸,都兰就很可能要遵循承诺,继续给拓跋焘这剩下的十几万人供给军粮。我们的人现在刚刚被调往瓦泽,后备的军资还未做出调整,拓跋焘聪明得很,不会在这个时候以卵击石。”

“明日就是朝会。”云玦叹声,“大理寺将卷宗呈上后,国书会即刻飞马送往漠北王庭。同时消息会递送北燕,如果还想继续谈,两方都要予以回应,就看内阁这次如何从中斡旋。这一来一去……恐怕要到下月底。宫中会答应放你走吗?”

“他得放啊。”洛清河仰颈,语调轻松,“留我在京,是想有雷霆手段拿捏住我,但我等堂皇正大,就没法抓个合适的由头,至多不过是诏狱□□。一旦北境异动,就一定是要放人的。从前怕的是潜龙入渊,但现在你看燕州排布,自西向东,足够锁死后退的每一条线。”

云玦一愣,转眸去看那张图,恍然道:“所以让世子留下是因为……”

洛清河应了声算作承认,接着道:“所以会让我回去的。若是不走,就永远不可能真正除掉我。”

频繁的袭扰只要开始,朝中也会自行请愿放她回去坐镇北方,安阳侯因她入诏狱的陈情书还放在天子案头,强压着不动只会激起新一批上表的浪潮。更何况……拓跋焘的信也应当要到了。

窗外吵嚷的鸟儿不见踪影,宅子各处的灯笼终于在秉烛前挂正了位子,随着影子匿踪四下摆动,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高挂的图上在历经长久的斟酌浮起一道道墨痕,它们被延伸去往羊皮纸各处,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地方荼旗尔泽附近的鸣稷山。

这是交战地唯一一个天然的阻挡。

袭扰不能只针对瓦泽,不然就过于显眼,而且东面要塞协防,完全可以闭门不出。要想充分调动打消耗战,拓跋焘得把铁骑从城中拽出来,将战线无限拉长。但与此同时,他要尽量减少自己的损耗。

咸诚帝的确会和他合作除去心腹大患,但是他到底是大梁的皇帝,没有放任敌国踩在脸上的道理。故而不管是元绮微还是季善行,就算不出兵,等狼骑跨入城防警戒线,等待他们的依旧是迎面的滚石流箭。

鸣稷山是个很好的选择,离各方的距离都恰到好处。

路上烫着的塞上秋已被煮的滚沸,洛清河扔了笔,去提了酒壶盛出来一盏垂首轻抿。没了海东青的骚扰,她把窗子推开看见被映亮的方寸天际又飘起了细碎的雪。廊下的脚步声便是在此时渐近门前,她放下酒盏转过头,望见温明裳迈步进来,不住地呵手。

氅衣的毛领还沾着晶莹的雪籽,被屋里的炭火热意一烤,好似尽数化作了剔透的珠翠,把人也衬得更显白玉无瑕。

洛清河放了酒盏,自然地过去帮她解掉系带,将冰凉的一双手握在了掌心暖着。此时早过了下差的时辰,她自然知道温明裳拖到此时才回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明日朝会的交代,大理寺的卷宗今夜是势必要赶出来的。毒既源自北燕,器物又“当真”归属于他们,这罪名剩下的使臣自然是无从辩驳。但赵婧疏在这上头留了余地,将真正的过失指向了北燕的内斗,余下如何处置,就要看明日北漠的态度与内阁的说辞。

温明裳见过质子后就待在大理寺,回来这会儿浑身都是僵冷的,袖上还残着点墨迹。她眯起眼缩在火盆边,过了片刻才发出声舒缓的喟叹。

桌上杂乱堆叠的军报还没收拾,洛清河摁住她想要伸手的动作,抬高声音先让外头的侍从去备热水洗漱。

温明裳下巴磕在她锁骨上,闻言懒散地笑起来,问:“不想知道那位质子今日是什么反应?”

“想。”洛清河把她脑后束发的簪子抽了下来,发髻随之散下来,乌发如水,眨眼铺满手掌。她向后倚着小几,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角说,“但你得让我缓缓。”

温明裳闻言抬起眸,越过她看见了那张遍布字迹的地图。

侍从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拾掇好了浴房。院中一向无需过多人服侍,她们在叩门通禀后便无声地退了下去。

温明裳慢吞吞地起身,褪去外袍却没走,反倒微微歪着脑袋看了洛清河片刻,凑近去摘掉了对方束发的玉簪。

“要一起吗?”

洛清河愣了一下,望着那双故作纯良的眼睛哑然失笑。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还有一章,总觉得剧情含量过高她们真做点什么是不是审核也看不出来(目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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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