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婧疏看着她没说话。
“太宰年间的重臣,如今留于朝中的除却阁老还有谁?”沈宁舟目光在这一刻犹如实质,她在谈及此时总是难平激愤,“先生、萧大人,他们的境遇便不是前车之鉴了吗?先帝山陵崩后,又有几人还念及太宰清流?若非阁老为天子之师,他焉能留得今日?”
“为君者若无乾坤独断之能,那与任人摆布之稚童又有何异?”
“是以”赵婧疏蓦然间打断她,“即便今日之君非中兴之主,只要以此相传,敛权于手,天下总归会等来真正的圣明之君。这便是你至今推崇此道的原因,我说得对吗,沈宁舟?”
“是。”沈宁舟决然道,“这个天下为一家之天下,你我为臣者便只能”
啪嗒。
酒盏被倒扣在了桌上。
赵婧疏站起身,伸手拿起了挂在一旁的氅衣,她凝视着旧友的眸子,道:“天下为苍生之天下。”
沈宁舟猛然怔住。
她眼见着对方披衣离席,却又在门前站定。
“树下的酒你拿走吧,那是去年我离京前埋下的,是取是留,你自行处置。”赵婧疏迎着风,呵出的气息不消片刻便随风散去了,“天枢的事,我答应温大人了。但这间宅院,往后大抵不回来了。”
“婧疏”
身后人仍在呼唤,但赵婧疏没再回头。她迈入风雪中,忽然觉着京城的天比钦州还要冷。市井的烟火气消弭了,就连卖酒的小摊也在雪夜里收摊归家。
这是京城少有的冷清。
赵婧疏孤身走了一段路,在将将绕出民巷前听见少女喘着粗气的轻唤。
“师父!”
赵君若撑着膝,手里的伞打得东倒西歪。她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见到人才松了气嘟囔道:“荣姨叫我来送伞的,我还想得找人问问师父说的老地方在哪,谁成想怎么……”她絮叨到这里止了声,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面前的师长。
“您和沈大人……”
“没事。”赵婧疏回过神,抬起手替小姑娘把脑袋上沾的雪花拂落。她接过学生手里的纸伞,垂眸道,“说清了一些陈年旧事。”
“雪大了,回家去吧。”
深深浅浅的脚印被抛之于后,转瞬被雪花掩埋了。
天际孤雁南飞。
传信的信使快马奔至驻军大营前,将万里之外的书信转交给了戍边的军士,战事一起,没人能断言何时归家去。
唯有纸上两三行聊以慰藉人心。
“主子!”宗平掀帘进来,帐中方结束了一场各营主将的集会,洛清河还在看交战地的急报,听见他的吆喝声才抬起头。
宗平跑得急,满头的落雪。他把怀里揣得妥帖的包裹递上去,道:“京中的信,温大人送来的!”
洛清河接了,给他道了句谢才转身拆开。
信上压着的梅花早已枯萎,却好似将朱红的颜色牢牢熨在了信封上。
她把那支梅取了出来插在了桌前。
作者有话说:
小温的思路想想三权分立(bushi)本质就是把自己计算在内的约束。没告诉赵婧疏的是她关于天枢阁被后代君王重新拿出来乱用的那个隐患跟别人达成的交易,后面会讲。
沈赵就,这方面理念不合没办法,绝对是be(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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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围捕
塞外风雪满天, 望楼上鹰房的军士们正吹着竹哨把放飞巡逻的战鹰唤回来,这天气太差了,冒险将它们放出去不仅是徒劳无功, 反而还会增加折损的可能。这是往年冬日里虽有战但不会打得太久的原因,两方都无法彻底勘察清楚敌情, 贸然出兵不是良策。
一小队巡视的飞星策马而归, 他们是从西面的荼旗尔泽回来的,那片沼泽终年不冻, 人和马要回来就得快速蹚过去,春夏时还好说, 秋冬时打马从那儿过来, 湿透的衣衫贴着甲,北境的风能把人吹得直打哆嗦。
这些人连夜赶回, 下马时五指都快冻僵了, 驻扎的军士熟练地上前帮他们先卸了手甲, 把备好的氅衣给他们披在外边先捂热了身子再说别的。
有些轻甲上还挂着冰溜子。
林笙也在这队人里,她闷头把手里那碗热茶给灌下去, 没顾上近卫的劝阻抓住路过的云玦问:“清河在主帐吗?”
“在。”云玦看了她两眼, 探手帮她把湿透的披风给解了才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倒没有。”林笙呵着手, “就是从岐塞回来, 得把看到的些情况跟她谈谈。”
“岐塞啊……”云玦想起来驻扎在那附近的离策, 点头道,“那你过去吧,记着把湿了的衣裳先换了, 我还得去找石老, 先走一步。”
林笙搓着手, 嘴上虽应了,但实际云玦前脚刚走,她便急急去了主营。
帐子里烧着火,再怎么都比外头暖和点,挂在边缘的碎冰被热气烘成了水,淅沥沥地往下坠,不多时便汇成了一条条细长的水迹。
洛清河在她掀帘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眼便回身去找了条干帕子抛给她,“把你甲上的水给擦了,不然明日营中煮饺子,受了寒病倒的人可没得吃。”
林笙这才想起明日是年节,她搬了张木椅过来坐到案前,边胡乱地擦干净碎冰和水珠边笑道:“那可不成,这营里头也就逢年过节能吃顿饺子,错过了岂不是亏得很?不成不成!”
洛清河含笑横了她一眼没搭理这一下马便不着调的家伙继续摆弄面前的沙盘,营帐上空盘旋的海东青在风里发出嘹亮的鹰唳,过了许久似乎才逐渐消失不见。她把手里的小旗插在了西北的一处,这才抬起头。
“左晨晖要你带回来什么消息?”